97.第97章 永生者曆經風雨(1 / 3)

2014年3月11日,紐約。

“夢想家”這個詞太溫和了。

它讓人想起絲綢般的睡眠,想起在高高的草地上慵懶的日子,想起柔軟的羊皮紙上的炭漬,艾迪仍然堅持夢想,但她正在學習變得更敏銳,少了藝術家的手,多了一把刀,磨著鉛筆的棱角。

“給我倒杯喝的,”她說著,拿出一瓶葡萄酒,那個男人撬開瓶塞,從租來的房間的低架子上倒了兩杯。他遞給她一個,她沒有碰它,他一吞下自己的背,下咽了一秒鍾,然後放棄杯子,伸手去拿她的衣服。

“你住在哪裏”她邊說邊把他引回來。

“你已經付過房錢了,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她小心翼翼地不把他推開,小心翼翼地讓她抵抗的壓力保持靦腆,她發現,有些男人以無視女人的意願為樂。

相反,艾迪舉起她自己的杯子到他饑餓的嘴,提示鏽紅色的內容在他的嘴唇之間,試圖傳遞這個姿態作為誘或而不是力量。他喝得酩酊大醉,然後把杯子打翻了。笨拙的手抓著她的前胸,撕扯著鞋帶和胸衣。

“我等不及……”他含糊地說,但酒裏的藥已經起作用了,很快他的聲音就消失了,舌頭在嘴裏變得沉重,他癱倒在床上,還在抓著她的衣服,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睛翻了過來,倒向一邊,頭撞在薄薄的枕頭上,他已經睡不著了。

艾迪俯下身去推,直到他滾下床,像一袋穀物一樣撞在地板上,那人發出一聲無聲的呻銀,但沒有醒來。

她完成了他的工作,鬆開她裙子的衣帶,直到她能再次呼吸,巴黎的時尚——比鄉下的衣服緊兩倍,實用程度卻減半,她躺在床上,慶幸隻有她一個人睡,至少一晚上是這樣。她不想去想明天,因為明天她將被迫重新開始。這就是瘋狂之處。每天都是琥珀,而她是困在裏麵的蒼蠅。當她活在瞬間時,她無法在幾天或幾周內思考,時間開始失去它的意義——然而,她並沒有忘記時間,她似乎不能把它放錯地方(無論她如何努力),這樣艾迪就知道現在是幾月、幾號、幾號晚上,這樣她就知道已經一年了,一年前她在自己的婚禮上逃跑了。她逃進樹林已經一年了,她為了這個出賣靈魂已經一年了,為自由,時間。

一年了,她在這段時間裏學會了新生活的界限。遊走在她詛咒的邊緣,就像困在籠子裏的獅子。)她現在已經結婚了。

他們在春天來到巴黎作為展覽的一部分。他們一點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野獸,它們的雄偉,又少得可憐,因為它們的細胞體積太大,威嚴也就減少了。

艾迪去看了他們十幾次,研究他們悲傷的眼神,越過訪客,看到帳篷的縫隙,那是唯一的自由。

一年以來,她被束縛在這個交易的棱鏡裏,被迫受苦但不死亡,挨餓但不浪費,想要但不枯萎。每時每刻都被壓在她自己的記憶裏,而她自己則被輕輕一推就從別人的腦海中消失,被一扇關上的門抹去,瞬間消失在視線之外,片刻地睡去。不能在任何人或任何東西上留下痕跡,連那個人也癱倒在地。

她從裙子上取下那支被塞住的鴉片酊,拿在微弱的燈光下,試了三次,兩瓶珍貴的藥都浪費了,她才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酒裏下藥,不可能是那隻手造成的傷害,但是,把它們混合在葡萄酒中,重新打開軟木塞,讓他們自己倒酒,那就不再是她的事了。

看到了嗎她是學習,這是一種孤獨的教育。她碰了碰瓶子,最後一點乳白色的物質在杯子裏移動,她想知道這是否能讓她一夜無夢的睡眠,一種深沉的、被藥物麻醉的平靜。

“真令人失望。”聽到那個聲音,艾迪幾乎滴下了鴉片酊,她在小房間裏轉來轉去,在黑暗中搜尋,但找不到它的來源。

“我承認,親愛的,我本來期望更多的。”這聲音似乎來自每一個陰影——那麼,是一個陰影。它聚集在房間最黑暗的角落,像煙一樣。

然後他走向蠟燭火焰投射的圓圈,黑色的卷發垂在他的額頭上,陰影落在他臉上的凹陷處,綠色的眼睛閃爍著內在的光芒。

在背叛的一瞬間,她的心在熟悉的陌生人麵前顫抖,她還沒記起那隻是他。

樹林裏的黑暗。

她被詛咒了一年,在那段時間裏,她需要他。她向夜晚懇求,把她無法用的硬幣扔進塞納河岸邊,求他回答,這樣她就可以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現在,她把鴉片酊的瓶子直接扔向他的頭。影子不動就抓住它,不需要,子彈徑直穿過,撞在他身後的牆上碎了。他對她憐憫地一笑。

“你好,艾德琳。”艾德琳。一個她以為再也聽不到的名字,一個像瘀傷一樣疼的名字,即使她的心聽到它也會跳起來。

“你,”她咆哮著說。他的頭微微傾斜。他微微一笑。

“你想我了嗎”

她像塞了塞的瓶子一樣向他猛撲過去,撲到他的麵前,差點摔下去摔得粉碎。但是她的手碰到了肉和骨頭,或者至少是它的幻覺。她敲打著他的胸膛,就像敲打一棵樹,同樣的用力,同樣的毫無意義。他低頭看著她,覺得很有趣。

“我看你有。”她淚流滿麵,想尖叫,想憤怒,想哭泣。“你把我留在那兒了,你奪走了我的一切,然後離開了,你知道我有多少個晚上求過——”

“我聽見了,”他說,他說這話的樣子令人感到非常愉快。艾迪憤怒地冷笑。“可是你從來沒有來過。”

黑暗張開雙臂,仿佛在說,我現在就在這裏。她想要打他,雖然沒用,想要驅逐他,像詛咒一樣把他趕出這個房間,但她必須要求。她必須知道。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皺著眉頭假裝憂慮,假裝關心。“我答應了你的願望。

“我隻是要求更多的時間,一種自由的生活——”

“我已經給了你們兩個。”他的手指沿著床柱移動。“過去的一年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她喉嚨裏發出一種窒息的聲音,但他繼續說。“你是完整的,不是嗎”並沒有受傷,你不會變老,你不會枯萎,至於自由,還有什麼比我送給你的更讓人渴望的自由嗎一個沒有人需要回答的生活。”

“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他厲聲說,朝她走去。“如果你知道的話,你就應該更小心些。“你錯了,”黑暗說,關上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空間。“你不記得了嗎,艾德琳”他的聲音降成了耳語。

“你太傲慢,太厚顏無尺了,說話結結巴巴,好像那是根似的,絮叨著那些你不想要的東西。”

他現在離她是那麼近,一隻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她決心不讓他滿意地退卻,不讓他裝狼,強迫她做羊的角色,但這很難,盡管他被描繪成她的陌生人,但他並不是一個男人,甚至人類。這隻是個麵具,戴不上,她能看見下麵的東西,就像它在樹林裏一樣,不成形,無邊無際,猙獰可怕,黑暗在綠眼的凝視下閃爍。

“你要永生,我說不行,你求了又求,然後,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麼嗎”當他再次說話時,他的聲音還是他的聲音,但她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聲音中回響。

“等我完了,你就可以拿走我的命了。當我不再需要我的靈魂時,你可以拿走它。”

她退縮了,從他的話,從他,或試圖,但這一次他不讓她,她手臂上的手繃緊了,另一個就像戀人在她背後的撫摸。

“那麼,讓你的生活不愉快,難道不符合我的最大利益嗎逼你投降嗎”

“你不必這樣,”她低聲說,討厭自己聲音的顫抖。

“我親愛的艾德琳,”他說,手從她的脖子滑進她的頭發裏。“我是在與靈魂打交道,而不是憐憫。”他的手指繃緊,迫使她的頭向後仰,她的目光仰視著他自己的,而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甜蜜,隻有一種野性的美。

“來吧,”他說,“給我我想要的,交易就會完成,痛苦就會結束。”一個靈魂,為了一年的悲傷和瘋狂。一個靈魂,為了巴黎碼頭上的銅幣。一個靈魂,僅此而已。

然而,如果說她沒有動搖,那就是在撒謊。說她沒有任何一部分想要放棄,放棄,哪怕隻有片刻。也許是這部分在問。

“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那些肩膀——那些她畫過很多次的肩膀,那些她想象出來的肩膀——隻是輕蔑地聳了聳肩。

“你什麼也不是,親愛的,”他簡單地說。“不過,這比什麼都好,投降吧,我就放了你。”如果她的某個部分動搖了,如果某個小的部分想要放棄,那也不會超過片刻。做一個夢想家是一種挑戰。

“我拒絕,”她咆哮道。影子皺起眉頭,那雙綠眼睛像浸濕了的布一樣暗下來。他的手鬆開了。

“你會屈服的,”他說。“很快。”

他不退一步,也不轉身就走。

他就這麼走了。

被黑暗吞噬。

……

2014年3月13日,紐約

亨利·施特勞斯從來不是早起的人。他也想成為其中的一員,夢想著和太陽一起升起,在城市還醒著的時候啜飲他的第一杯咖啡,未來的一整天充滿了希望。他試著做一個早起的人,偶爾也能在黎明前起床,這是一件令人激動的事:看著新的一天開始,至少有那麼一會兒,感覺自己在前麵而不是在後麵。但然後一個晚上就會過得很長,一天又會開始得很晚,現在他覺得根本沒有時間了。好像他總是遲到似的,今天,他和妹妹穆麗爾一起吃早餐。

亨利快步走下街區,他的腦袋裏還隱隱響起前一天晚上的聲音,他本想取消,本應該取消的。但他一個月就取消了三次,他不想當個差勁的哥哥,她隻是想做個好姐姐,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