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夏庭趕到城牆後,夜幕已經悄悄降臨。冥莪剛到,片刻也未歇,直奔去冥火所在處。接待夕兆的是衛隊的副隊長,模樣和尥十分相似,夕兆對他有些印象,記得這個人叫朔。對方要送他回房休息,夕兆婉拒了:“我想簡單看看之後再去休息。”
冥莪發過話,朔也沒有多加阻攔,正要給夕兆安排兩個護衛,夕兆及時阻止他:“不用了,有專人保護我。”
朔聞言抬頭看向夕兆身後,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看見。夕兆從他的舉動中,看出他一閃而過的疑惑,但是朔掩飾得很好,什麼也沒問,隻是表情微微鬆動了——漏出了一絲刻意拿捏的反感。
“既然這樣,我也不打擾使者大人了。”朔簡單告辭之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夕兆看他背影,總覺得朔走得比來時還要匆忙。
再加上,剛才朔的身影一出現,還在和他說話的尥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這會兒朔走遠了,尥又像個幽靈一樣幽幽飄出來,用含著哀怨的眼神望著朔遠去的背影。表現到這個份上,夕兆再看不出其中貓膩,眼睛也可以不用再要了。隻不過他並沒有貿然發問,隻是靜靜等著尥回過神來,沒有出聲打擾對方。夕兆不喜歡追問別人不想說的事,再加上,要了解一些事,有的是旁敲側擊的手段。這同樣是他幼年時期通過各種手段收集他離去的母親的信息時所總結出來的經驗。
朔的背影遠到看不見了,尥才依依不舍地轉過身來,看見夕兆正遠望著牆外的叢林,不由得鬆了口氣,說:“使者,你是想去看哪裏?”
夕兆回過頭來:“視野最高的地方。”
他們沒有徑直前往最高處,而是一路走走停停,夕兆不時問幾句衛隊的防禦機製,尥都為他一一作答。一路上他們遇到不少衛隊士兵,這次夕兆沒有穿衛隊製服,理所當然地被攔下來了幾次,但當盤問的人看到他手腕上的手鐲時,都沒有再為難他,相反,態度還變得客氣許多。
夕兆忍不住問:“冥莪在這些士兵中看起來很有聲望?”
尥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與有榮焉:“本來代代守護者都統領軍隊,冥莪大人在任時期,情況變得前所未有的艱難,我們損失慘重,春厄來襲時,冥莪大人拚上性命引冥火救人,為我們守住了最後的下城。放眼整個下城,沒有人不感激守護者的。”
“拚上性命?”夕兆眉頭一動:“我聽散洇說冥莪能夠控製冥火,難道並不是輕鬆就能做到的?”
“自從賢者們發現冥火對春厄有抵禦作用後,守護者就一直在嚐試控製冥火,到了冥莪大人這一代,雖然已經做到可以精準地操控,可一時間的控製和長時間的維持到底是不一樣的,”說到這裏,尥的聲音也顯得有些苦澀,“更何況是這樣大量的冥火……就算有賢者大人幫忙,冥莪大人還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什麼樣的代價?”
夕兆下意識地脫口問出,尥看過來時,他才發覺自己似乎有些急躁了。
沒想到,尥卻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冥莪大人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唉,說起這個,你知道當時我問起時,冥莪大人為了不讓人擔心,說了什麼嗎?她說,‘不用感謝我,我不是為了救人,隻是有必要這樣做’。想想我都快要哭出來了,當初冥莪大人受傷在床躺了足足半個月呢!”
夕兆聞言,忍不住看向遠處熊熊燃燒的冥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那火燒得更旺了些。
兩人一路看上去又看下來,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們發現城牆上人來人往,牆外層層的防衛圈也都有人預備在崗。有一些人身上穿戴了厚重的,類似宇航服一樣的紅色防護服,有秩序地朝冥火方向進發。夕兆低聲問尥:“他們身上穿的東西是什麼?”
“……”
沒人回答,夕兆愣了愣,轉而看向另一個方向,果不其然看到朔正朝他快步走來。他的身旁還有一個高大的女人,身上也穿著和剛才那些人一樣的防護裝備,走到夕兆麵前時取下了頭盔,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夕兆想起了這張麵孔,同樣也是出現在月度會議上的人:衛隊的隊長南浦。
夕兆同樣回以致意,南浦沒有多留,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匆匆走了。夕兆看著她也朝著冥火方向趕去,便順勢提了一句:“南浦隊長身上穿的衣服看起來很重。”
朔看他一眼:“那是阻隔冥火高溫的防護服。守在靠近冥火的防衛圈的士兵必須穿防護服。隊長是要趕去前線和冥莪大人一同指揮作戰。還有這個,”說著,他拿起一瓶噴霧給夕兆看,“短時間內阻隔綠化的阻隔劑,所有衛隊士兵防衛春厄時都需要噴灑,以防萬一,您最好也噴上。阻隔劑副作用比較大,我帶您去安全的地方休息。”
說完,他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夕兆無意拒絕惹人不快,隻是說想去視野開闊的地方。朔反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將夕兆帶過去安頓了下來。走之前,他沒有強行要求夕兆噴灑阻隔劑,隻是將其留在了桌子上,走了出去。
夕兆拿起那瓶噴霧,在手腕上噴了一點聞了聞氣味,發現這的確就是采桑之前在他身上噴的東西。他在身上噴了兩下,問:“尥,你要噴嗎?”
尥的身影自一旁陰影中出現,他看了眼夕兆手中的瓶子,神色鬱鬱的,悶悶地點了點頭。夕兆見他全身上下噴了個遍,問:“噴這麼多,副作用不會很強烈吧?”尥搖搖頭:“我已經習慣了,產生了抗性,副作用大多可以忽視不計。倒是使者你,第一次用可能反應會比較強烈,如果覺得手腳發麻,頭暈目眩,都是正常的,要是撐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