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天空突然漆黑一片,烏雲翻滾,壓城而來。
電光隱隱浮現,狂風也時不時的吹撥亂發。
原本的鬧市,霎時作鳥獸散。
忙亂的腳步聲,慌亂的呼聲,收東西的磕碰聲……連綿四起。
“張他娘,衣服收了嗎?”
“還不是你個死鬼,天天外麵瞎混,老娘不要帶娃?快去收。”
……
“啪”,一聲脆響。
一件瓷器頓時支離破碎。
“你大爺的,這個月月銀沒了。”原本擺設在外的瓷器就這樣碎了,掌櫃頓時大怒。
“啊?掌櫃的,我不是故意的啊,您看這是風吹的啊,再說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可憐可憐我。且說這些東西都是西貝……”小廝慌忙作揖解釋道。
“住嘴,先收了,進去再收拾你。”掌櫃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幸好眾人趁著沒雨的時候趕路,倒像是沒聽到這家店鋪的對話。
說完就是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
哐哐哐……不一會功夫,整條街,不,整座城的街道都空了。
一襲黑衣,一頭白發,隨著大風飄搖。
一個老者不慌不忙的走在大街上。
抬頭望了望天,炯炯的眼神,似乎能把它洞穿。
“噫,此天象異也。”說完,掐指一算,然後看向南方,一閃,人就沒影了。
張他娘,剛收完衣服,準備合窗的時候,突然看到街上一個人突然不見了。嚇的一哆嗦,衣服全掉下去了。碰的一聲,“鬼啊!”窗戶因為用力過猛,吱嘎吱嘎的搖擺著。
天上的聚集的烏雲,好似考試的學生,靜默待發;雷聲也收起了喉嚨,準備高歌一曲;河畔的柳樹,原本狂發張揚,突然端坐如初,宛似安靜的姑娘。
在這的柳樹往上,烏雲再上的空中。
有處地方仍舊燈火通明。
近身一看,原來是片宮殿群。
一座小城市就這麼懸浮在空中,從下往上看去宛若星辰。
一棟棟樓層星羅棋布,原來是按周天星辰排列,眾星拱月圍繞正中心點分散開來。
每間房屋都是金碧輝煌,極盡豪奢,仿佛盡收天下奇珍。
且看正中間的宮殿便知:
燈火尤龍,閃亮不熄,照耀在湖水中,好像進入到夢幻世界。
飛閣流丹,鳳台龍沼。
飛閣之中,雕龍畫棟,飛簷翹角上仙人神獸依次排列,仙人、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狎魚、獬豸、鬥牛、行十。
流丹色彩鮮明,和璽(金龍金鳳飛舞)、祭祀社稷分明、江山點綴的栩栩如生。
鳳台之上,琴瑟彈奏仿佛引鳳來儀,龍沼之間,鯉魚靈動徘徊猶要化龍。
深入其中方知更有洞天。
縈回曲徑,初風微動,奇花異草搖曳光華;庭軒勾連,層層卷映;山水相襯,一動一靜;假山畫橋,美不勝收。
此情此景,今時今夜應是對酒當歌。
然而……
“吳鬺,我的好四弟,皇太子。這招金蟬脫殼很好,非常好。好深的心機,好,好,好啊。哈哈哈哈!
父皇真偏心,好偏心,皇太子之位本來就是我的。
大哥懦弱,五弟八弟我根本沒放在心裏,十弟十三弟不是很跳嗎?
現在繼續跳啊?哈哈哈!
吳鬺,沒有老爺子的寵愛你根本不配當我的對手,我略施小計你就乖乖回去省親,你現在回來了,弟妹你都可以放棄,兒子都可以放棄。
哈哈哈,你可真行啊,比我狠多了。”
當今皇太子吳鬺冰冷的看著他這位晉王他的二哥——吳階,即使他聽到妻子兒子的絕境也是麵不改色。
但是隱隱看向太子的時候,發現他的眼睛隱隱閃出淚光,在燈火的照耀下,微微折射而出。
想到簾兒和恒兒,他幾乎咬碎了牙。
可以說沒有她們母子,就沒有他即將坐上的帝位。
終究還是人的性格,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在對自己至親的感情熱烈之下,熱淚盈眶。
皇太子吳鬺拍案而起:“夠了。你現在還在站在這說話,你以為真的是你夠聰明?
天真,可笑。要不是父皇,你早就被我五馬分屍了。
要不是父皇讓我不要手足相殘,你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
你真以為三弟殘疾父皇不知道?
你的太子之位怎麼下來的心裏沒數?
父皇希望你引以為戒,你倒好,營私結黨,貪汙國帑,拉攏人心,戕害十弟十二弟。
這些夠滅你九族,夠你死一百次。
你的親信勢力,侍中、參知政事、上將軍、禮部尚書、諸侍郎、諸巡撫、多位布政使……哪個不是我一根根拔除的?
你的二爺黨,其他的幾個兄弟哪個不是成為閑散王爺?
還有些雞零狗碎的我都懶得說。你拿什麼跟我鬥?
我之所以省親是因為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不想簾兒和孩子接觸明爭暗鬥,不想汙了她們的眼。
你懂嗎?
我自以為是的二哥?
現在為什麼隻有你一個人在這?
因為七弟九弟已經認罪了。
你要牢牢記住,是父皇,是他壓製我,如果要殺你我就像踩死螞蟻一樣。
沒想到你喪心病狂,在你眼中根本沒有親情。
是我心不夠狠,給了你可乘之機。都怪我,怪我。”
晉王聽到之後身體跟打擺子一樣:“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明明就是父皇偏心,這不是真的,不是。哈哈哈……
親情?身在帝王家,親情,多麼仁義奢侈的東西。”
笑著笑著又哭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吳鬺看著著富麗堂皇的大殿,手輕輕一揮。
頓時一隊衛隊進入其中,把失魂落魄、胡言亂語的晉王帶了下去。
眼前的一切如此夢幻又如此真實,經曆幾年的起起伏伏,終於還是走向了這一步,為此他犧牲了很多很多。
輕緩的拿被子蓋上駕崩良久的先皇,拿起遺詔,明天就是登極大典了。
今夜仍舊是一場血雨腥風。
“簾兒、恒兒,你們堅持住,我派的人馬上就到,你要堅持住啊。”
吳鬺再次握緊了拳頭,看向了遙遠的南方。
此時外麵已是大雨傾盆,雷鳴電閃。
深厚的雨幕遮擋住了他期盼的目光。
如果跟隨他的目光一直去的話,就會定格在南方文虞省紅丞府紅丞城內雲大夫祖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