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玉與竺子念穿過一片密林,行至半山腰,這裏就像與烈日隔絕的天外之地,絨草綿綿,清風徐徐。
又行過半裏路,這裏雜草叢生,與路過風景並無兩樣。
待尋到一顆奇大榕樹,隻見樹下有兩方墓墳,它們由黃土堆成小山包,與周圍叢生的雜草地不同,墓墳周圍還算整淨,想必是有人經常過來打理祭拜。
墓墳前麵各插著一塊木製墓牌,墓牌分別題著“辰東之墓”、“辰鄭氏之墓”。
“小莊指示的沒錯,看來我們是找到了。”
趙承玉轉望手上把著的短鋤,雖然他們已有挖人墳塋的壯舉,但掘墓這事畢竟不是小事
“子念,我們真要這麼做嗎?”
趙承玉還是猶豫不決,上次掘林虎之墓已是愧疚,今日卻要連著掘人夫妻之墳
竺子念瞧出了趙承玉的遲疑,便道:“你到一邊歇著去,我來挖。”
竺子念的動作堅定果斷,不消半個時辰便掘出了兩方木棺。
二人仔細搜了兩方木棺,都是窮苦人家,棺裏自然沒有什麼陪葬的貴重物品,隻是在東辰棺中卻尋到了一支簪子。
趙承玉拿過簪子細細端詳,在男子棺中找到一支女子發簪已是出奇,隻見這支簪子為金底鑲寶,尋常人家又怎會有如此華貴的東西?
趙承玉轉問竺子念,“子念,這簪子你有何想法?”
竺子念若有所思,若是問他看到這支簪子所能聯想到的第一個人,那便是——馮家夫人。
二人馬不停蹄徑到馮宅,本想尋到馮夫人私下會談,卻恰巧馮東越也正與夫人同行。
趙承玉雖然不清楚這個簪子是不是馮夫人的,但如果有丁點的可能,那馮夫人的簪子出現在東辰棺木中,此中聯想已很蹊蹺,若是再讓馮東越知曉了,那事情的發展估計會很嚴峻
趙承玉正絞盡腦汁想尋個借口糊弄過去,卻沒想到竺子念竟徑直交出了簪子,還一五一十交代了他們掘墳的作為。
馮東越拿過簪子端相,好在麵色並無變化,反倒是身旁的馮夫人似乎很是不安,涼爽的春日竟淌出了滿額的汗液。
馮東越瞧了半晌才道:“這簪子我瞧著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要不這簪子便讓老夫留著,待我回想幾日,說不定能想起什麼切要事來。”
待二人從馮宅出來,趙承玉忍不住道:“子念,你可瞧見馮夫人的反應了?我怕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
竺子念淡然道:“馮夫人定然是心中有鬼,但我見那馮東越似乎也知道些什麼。”
趙承玉詫道:“你是說,馮東越方才是在裝傻充愣?”
見竺子念點了點頭,趙承玉又道:“如果他們二人已然知悉,那為什麼馮夫人還如此得緊張?”
“也許馮東越確實認出了那支簪子,隻不過是礙於外人在場,不好表態。”
聽著竺子念的解讀,趙承玉似乎多少明晰了事件,卻又深深擔憂起來,“如果馮夫人與辰東真有別情,那馮東越知道了此事……”
他忽而眼色大亮,“子念,你方才是不是故意交出那支簪子的?你想讓馮東越知道這件事?”
竺子念麵上浮現的是今日的雲淡風輕,“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借此觀察其中的可疑之處。”
“隻是”趙承玉滿目愁容,“我們可能會將馮夫人陷於苦境”
瞧著趙承玉不安的神態,竺子念不解道:“那是她做過的事,犯過的錯,如今我隻是將它披露出來而已,你又何必過意不去?”
趙承玉歎了口氣,道:“馮夫人對小莊確實很好,也許她是個好人,我隻是”
“你若是擔心小莊,我們也許可以將他接到安察堂。”竺子念道。
“我也怕”趙承玉道:“小莊隻是個孩子,萬一把他也牽連進
去”
竺子念試圖理解趙承玉麵上的憂慮,而後道:“你可是覺得我方才的舉動有些莽撞了?”
見竺子念臉上竟浮現出難得負疚之色,趙承玉忙勸慰道:“我不能說我是對的,也不能說你是錯的,事到如今,我們也隻能走一步瞧一步,至於明天會發生什麼,也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不是嗎?”
趙承玉隨即一手搭上竺子念的肩頭,露出欣慰的笑容,“子念,我總覺得你哪裏變了。”
竺子念被問得一愣,道:“哪裏變了?”
“嗯”
趙承玉沉吟著,毫不掩飾地打量著竺子念的麵容,直將竺子念瞧得麵色潮紅。
半晌,趙承玉才笑道:“我初時見你,便覺得你不像旁人說的那般刻薄寡恩,如今看來,我的想法還是正確的。”
竺子念不動聲色地用冰涼的手心將麵上溫度降下來,而後道:“我初時見你,便覺著你透著一股傻氣,如今看來,我的想法也是正確的。”
趙承玉怔了半會,道:“子念,你也學會打趣人了?跟誰學的你?”
竺子念低頭一笑,竟也一愣,自己何時也變得這麼愛笑了
臨街的鳳茗茶肆,竺軒雲落坐自己常來的雅座,品著新進的白芽茶,賞著街上的市井繁鬧。
剛給自己斟上新茶,忽然餘光瞥到的一抹人影竟將他嚇得手上一抖!
茶湯灑了桌麵,竺軒雲卻無心去拾掇,眼神皆在麵前緩緩行來的顧風身上。
待人走到跟前,竺軒雲清了清嗓子,強笑道:“顧風啊,你怎麼來了”
見顧風隻陰著臉不說話,竺軒雲忙給他拿上一個新杯,斟滿茶湯。
好歹顧風坐了下來,竺軒雲端著茶杯淺酌,借此掩飾自己的手足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