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們又一次浸沉於新的、甚至是前所未有的肅靜空氣中。這一回,首先開口打破緘默的是米迦列。他麵帶微笑,狀似真誠地對拜爾特說:“親愛的父親,想必您的坦誠與真心悔過,很快就能迎來王和黛西公主的原諒。”
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拜爾特在藥師到來之前就承認了所有罪行,是因為他意識到證據確鑿,自己已經在劫難逃,他才會想以自行認罪來獲得理查德和黛西的原諒。
在場的就沒有誰聽不懂他的意思。拜爾特隻掃了他一眼,說:“住口,我並不是在請求獲得原諒,我隻是不想再傷害黛西公主。”
“您怕是想傷害,也難以傷害了呀,”看好戲許久的亞力克大笑著說,“王不久前就調走了你明麵上所有能用的兵力,架空了你的權勢。”
像是在敘述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樣,亞力克同黛西說:“昨晚,王聽說拜爾特親王先前派去人族的軍隊,遭到人族最近才麵世的重火力武器重創以後,大發雷霆,甚至有讓拜爾特親王剩下的全部兵力去頂替的打算。”
人族最近才麵世的重火力武器?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黛西心中抑製不住地翻湧起名為震撼的鯨波怒浪。
重火力武器指的是人類的那些科技成果?救世主如今已經開始崛起了?
太好了。
亞力克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仍舊帶著調侃的口氣繼續道:“這不,拜爾特親王就等不及對王下手了。”
其實理查德前段時間做出那些針對拜爾特的事,本意僅僅是想試探這位千年來一直對他竭盡忠心的親王。若拜爾特毫無異心,等到戰爭結束以後,理查德自然會將他應有的兵力歸還於他。拜爾特很清楚這些。但此時,他不得不默認理查德的試探就是他謀反的誘因,並忍受吸血鬼們對於叛賊的討伐——
“既然如此,到了該清除叛徒的時候。”阿爾傑一抬手,那群將古堡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穿戴青甲、肩披赤邊黑袍、訓練有素的衛隊士兵,頓時舉起手中的銀頭長矛,將矛尖指向拜爾特與他帶來古堡這邊的上千名手下,血戰一觸即發。
“等等!”危急關頭的這句話,是由拜爾特和安德魯一同喊出的。兩隻吸血鬼對視一眼,拜爾特率先開口:“阿爾傑,我知道你是想先逮捕我,然後再聽從王的指示。但即使王昏迷不醒,一位親王的命運也不應該由你來草率定奪。”
說出接下來這段話時,拜爾特深深凝望著黛西,眼中濃鬱如水的、融化了痛與愛的情感仿佛發酵了上千年:“我原本對手下下了死令——今天必須殺了黛西。但我改主意了,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因此,我請求王同意我派出心腹,向古堡外的士兵下達永遠效忠於黛西公主的指令。而我,將長跪於此,接受王對於叛賊的任何處置。”
然而他此時衷心擁護的黛西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蹙眉看著他那雙仿佛能使人沉溺於痛苦沼澤的眼睛,心中疑惑至極。她問:“你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她的冷漠和猜忌無疑刺痛了拜爾特的雙眼,他說:“我隻是想讓王同意我的請求。”
“達達安先生,”這時,安德魯禮貌地走向達達安,行了一個標準的鞠躬禮,“您說使王陷入沉睡的藥水是您製造的,那麼,請問您有辦法讓王醒過來嗎?”
“親愛的管家先生,”達達安也朝他微笑,隻是笑容依然痞裏痞氣,“並非我不願幫忙,相信您也明白我們這一行的規矩,藥師製造的藥水,從來都是沒有解藥的。”
“並且,這瓶藥水,老狗先生特意交代了——不能有時限。因此,怕是得委屈您們的王永遠沉睡不醒了。”他還不忘刻意加了兩句。
“真的任何辦法都沒有了嗎?”安德魯不死心地問。
達達安回:“我是絕對沒有辦法的,您還不相信我嗎?隻管去找別的藥師,您看還能不能有別的辦法。”
安德魯沉默了好一陣子,終於說:“達達安先生,您是法師族最強大的藥師,我相信您的判斷。”
“那現在可怎麼辦?王醒不過來,隻能由王的合法繼承者繼承王位,可王從未立過王儲。”阿爾傑皺眉,高聲說道。
而黛西就在這樣莊重的時刻凜然開口:“阿爾傑,你也知道應當由父王的合法繼承者繼承王位。”
她微微昂首,目光掃過一片肅穆的全場,掃過或詫異或鎮定的各位貴族,聲音比阿爾傑的更高:“請問血族還有比我更加合法的繼承者嗎?”
充斥著壓迫感的奢華大廳內,其他吸血鬼都短暫地沒有發聲。黛西的視線帶著些許挑釁意味落在拜爾特身上時,竟然發現拜爾特的嘴角似乎帶著長輩看向卓越後代的那種慈愛且欣慰的微笑,那種願望即將實現的愉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