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還都是猝不及防就給人來一下的那種。雅思接到這突如其來的賀哲男住院的電話,一時之間也不禁有些六神無主。剛上三樓甫一看到站在病房外的楊誌球塌下肩膀挎著臉、連西裝邊角都生了新褶皺的頹廢神態,她心上說不清是失望更多還是窩火更多,隻急匆匆地奔過去,拉住慌了神的楊誌球的手問:“賀哲男現在怎麼樣了?”
楊誌球沒看她,神經反倒被雅思穿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走動的聲音一下下地揪起,隻感到又尖銳又惹人厭煩,他掐了掐自己的鼻梁,頗不耐地回道:“隻是低血糖和發燒…胃好像有點小毛病吧,總的來說也不是很要緊……”
“那怎麼會……”
雅思本意隻想問問他之前發生的事,卻不想點燃了炸藥桶的引線,惹來楊誌球劈裏啪啦一通發泄:“我哪曉得?先前我一直找不到他的人,每次去找還都被他身邊的跟屁蟲阻攔…今天好不容易在美域高堵到,誰知我還沒說五分鍾他就倒下了…可是這根本不關我的事!”
雅思抽回手,心道自己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但見楊誌球緊繃的神色終是不忍再說什麼。畢竟也是無益…她索性任有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的疲倦淹沒自己的所有情緒,懨懨地開口:“你也別太擔心了,我來之前給賀峰的手下打過電話,等…賀生來了就好了,”話至此,她又找補道:“那天晚宴我也有問過賀生…不過他也就是把名片給了我。”如此也就解釋了她為何會有那個人手下的電話號碼。
“什麼?”楊誌球聽了卻是一驚,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雅思,責怪道:“你為什麼要通知賀峰?”他的眉頭鎖得死死的,眼眸中籠著一層淡淡的惶恐,“他說不定會覺得是我跟著不放才害得賀哲男住院!可根本不關我的事……但他要是真這麼想…我也全無辦法!”
雅思一愣,她覺得楊誌球這種反應有點莫名其妙,不禁皺了皺眉,“……賀生也不會不講理到那種程度啊,本就是賀哲男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才得病,他怎麼會怪到你身上呢?”
楊誌球直搖頭,看起來古怪的緊張,歎了一聲後隻說:“你不懂。”他又舉起手腕盯著表盤走動的指針看了一會,才抬起眼皮對著雅思勉強扯出一個笑,“老、老婆,你渴嗎?不如我下樓給你帶些熱飲?”
走廊那頭響起了短促的足音,雅思一抬頭,就看到賀峰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身後半步跟著她打過電話通知的那位秘書小姐。
他的一小片肩膀,和下半邊的褲管幾乎都是濕的。
外麵正下著傾盆大雨,風聲獵獵,這樣的狂風驟雨下,哪怕他隻從車上下來打著傘走了一小段路,也足以把自己淋成這樣。
很快,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很有眼色地跟在賀峰身邊,一路小跑著追著他一邊跟他報告賀哲男的情況。
在賀峰走近的時候,雅思不自覺地繃緊了身子,她淡漠地垂下眼,隻看到那雙被打成全濕的高定皮鞋從自己眼前匆匆走過。
過了一會,聽到門軸轉開的聲音,雅思才抬起頭,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賀哲男半開的房門裏,賀峰的半個背影。
沒有什麼變化,和幾天前的那晚一樣,和幾年前也一樣。隻是燈光下的發尾透露出幾分潮濕的雨汽,盡管水漬洇開些許,西裝的剪裁還是一絲不苟地帶出鋒利意味。
直到賀峰轉過身,她才驚覺自己盯著他看了多久。雅思猛地移開視線。自己都覺得是作賊心虛。
可是那個人走出來,走到了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兩個人之間隔了兩個座位,不近,也不遠。
是最客氣,也最疏遠的距離。
是最謹慎,也最冒險的距離。
賀峰的嘴角繃緊,他素有儒商美名,可現在他展露的氣勢卻挾著低沉的壓迫感,不熟悉的人都會被這種氣場震住,以至於根本沒法去觀察他。可雅思不同,她太駕輕就熟,以至於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有多厭倦,這個人的心情有多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