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周末,呂曉暢與耿見星的對話就此結束了。

直到期末考試第二天考完的那個晚上,耿見星主動提出最後一天考完要和呂曉暢一起走。

耿見星雙手插袋搖頭晃腦地走著,那些他對呂曉暢為數不多的記憶此時形成了一張張照片在他的腦海裏滾動播放。

走過這個路口,他遠遠望見了站在一棵樹下的呂曉暢。她雙手扶著書包背帶,正朝學校的方向張望。

兩人遙遙對視上了,耿見星見她麵上略有拘謹,卻也不特別羞澀尷尬,也大方地回望了過去。

呂曉暢要走大約一公裏路,去另外一個公交站台坐車,耿見星也並未說話,隻放慢了自己的腳步,陪著她慢慢走著。

路過一家奶茶店,耿見星停了下來。

這家奶茶店不是什麼網紅店,甚至也不做時興的飲料,隻會做最傳統的那種珍珠奶茶。靠著學生和街坊多年來的光顧,倒也在網紅時代的波傾浪覆中存活了下來。

然而,每當假期,學生們自然是寧願去商場排隊,或者在家裏點外賣,也不願來學校附近喝這樣一杯乏善可陳的奶茶的。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此時奶茶店中隻有零星幾個顧客。

耿見星停下來站在店門口遙遙看了會菜單,隨後轉過頭來問呂曉暢:“我想喝奶茶,你喝嗎?”

呂曉暢正望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出神,突然一問還沒反應過來:“啊?”

耿見星定定地望著她,又問了一遍:“你想喝什麼奶茶?”

呂曉暢撓撓頭,沒想到耿見星居然喜歡喝這麼樸素的飲料。她對這家店倒是沒什麼感情,就隨口說道:“隨便吧。”

耿見星:“那我給你點原味珍珠奶茶可以嗎?”呂曉暢點點頭,耿見星轉身就向店裏走去。

他身高優越,臉也帥氣,有他在的地方自然是吸引了一堆目光。奶茶店裏原先零星的聊天聲小了下去,每個人的眼神都似有似無地往耿見星臉上飄來轉去,自然也被站在店外的呂曉暢盡收眼底。

耿見星今天臉上的表情並不輕鬆,也不親切,自然地掛起一個看起來頗為冷酷的撲克臉,對著飲料菜單放空。

呂曉暢突然有些get了對所有人親切,也就是對所有人都不上心的耿見星為何唯獨和常嶼發展出了真正類似友情的東西。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兩人真的很像。耿見星就像一個際遇更為幸運版的常嶼,更聰明、更有餘裕,也更難覺得快樂。

耿見星的心裏想得完全是另一回事兒。

對他展露過好感的人很多,可是呂曉暢確實是比較特殊的那一個。他有一個連自己都不太願意相信的感覺,就是呂曉暢對他的喜歡是基於看穿他內心深處的某些特質,而不浮於外表。

雖然說不上來原因,但這是一種更為恐怖的征兆。耿見星想起自己曾在書中看過的理論:有時,人的“第六感”產生於本能思考得過快,遠遠超過了大腦。

能看穿他想法的,呂曉暢並不是唯一的一個。耿見星的姐姐可以、常嶼可以,甚至林樹,也隱隱約約可以。但是既然他們都沒有對自己產生過“過分”的感情,呂曉暢就確實是一份獨特的存在了。

……但這份存在並不讓耿見星覺得歡喜。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是討厭、抗拒,還是害怕?總之,自呂曉暢委婉地表達出對自己的心意以來,耿見星就覺得不是很開心。他開始花大量的時間神遊、思考、發呆,並不是要去思考出什麼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而更像是對這個情況的逃避。

耿見星希望這些事沒有發生過。

此時,店員做好了兩杯奶茶,分開裝在塑料袋裏後遞到耿見星的手上。耿見星回過神來,雙手接下,轉身向門外走去。

那些隱隱約約的視線於是也隨著耿見星的修長的背影飄走。

將吸管插進奶茶後,耿見星將其中一杯珍珠奶茶遞給了呂曉暢,後者幾乎是有些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

耿見星也吸了一口,熟悉的淡味奶精茶灌入口腔,隨後而來的則是同樣熟悉的紅薯粉做成的珍珠。

耿見星小學二年級時,才在父母的同意下第一次去同學家作客。那時同學的外婆就給他用奶茶粉和真空壓縮的珍珠衝泡了一杯味道淡淡的珍珠奶茶。

耿見星家裏管得嚴,自然是沒吃過這種不健康的零食。新奇的味道和珍珠的口感帶給了小小的耿見星巨大的衝擊。

同樣小小的常嶼從櫃子裏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盤《寶蓮燈》的動畫碟片,開心地對耿見星說:“我們看碟片吧!”

耿見星抬頭望了望表,抱歉地對小常嶼說:“我爸媽隻讓我在這裏玩一個小時,碟片估計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