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將車子開到離無人島不遠的路旁熄了火,將近晚上這裏的人並不多,借著四周微亮的路燈還能看清後視鏡上掛著的木牌子上邊刻著幾個瘦金字體。
——一路平安。
他把車窗降了下來,微鹹的海風吹動著他額前的碎發,將他剛剛還悶在心裏的煩躁吹散了不少。
孟延熟練的將口袋裏的煙盒掏出,抽出一根放在鼻尖上嗅著,濃濃的煙草味夾雜著些許苦澀,讓他有點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
他將香煙夾在指尖,伸手撈著被他脫在副駕駛座上的外套,摸出手機猶豫的解了鎖。
之前被他拉黑的那個號碼,孤獨的躺在那裏,他動了動手指,把它拖出了黑名單。
不知怎的,他很確定這就是季斐經常使用的號碼。
孟延眼光複雜,指尖停留在撥通上,猶豫不決。可他親口答應了張菲要救張家於水火之中,光在這一方麵,他就在心裏打仗打了許久。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秉著這樣的想法最終按下了撥通。
車外的風又刮大了些,略帶著一絲寒意,他升了車窗,等待著電話被接通。
在即將自動掛斷的前一秒,手機裏傳來一陣帶著慵懶沙啞極為悅耳的聲音:“喂?”
孟延下意識的將手機從耳邊挪開,指尖攥著機身,沒有出聲,他看著通話界麵不斷跳動的數字,打開了免提。
季斐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抱著枕頭,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對方開口,“不說話是吧?掛了。”
“等等,”孟延聽著他有些不耐煩語氣,幹脆也不繞彎,開門見山的說道:“張家的事,是你幹的?”
“怎麼了?心疼了?是我幹的,張菲惹了我,她父親又經不起誘惑,上個月上邊剛查出來的,走私上千萬物資,你覺得他能在裏邊蹲幾年?”
“你要是想替他們求情,就說點好聽的。”
車廂裏都是濃濃的煙草味,熏得孟延眼底發紅,他把車窗開了一條細縫,彈著煙灰,“阿諛奉承的話,想必你也聽夠了。”
“所以,說點我愛聽的。”季斐輕笑著,壓低了聲音,懶懶的帶著幾分誘/惑的意味,語氣之間還是能聽出他現在心情不錯。
孟延深吸了口氣,指尖夾著的煙也將要燃盡,他眼底的光沉了沉。
另一邊的季斐撐著上身坐了起來,將手機貼著耳鬢,聽著他那稍微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得逞的嘴角挑了起來,露出了尖牙。
“我也不強迫你,張家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們咎由自取。”
“我會答應你任何條件,隻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都可以。”
孟延清冽的聲音透著電流傳到他的耳蝸,雖然就看不見他此時此刻的表情,但季斐能想到他現在臉上一定會掛著些許不甘。
他舌尖舔過尖牙,剛剛還帶著幾分愉悅的表情現在卻一點一點的沉了下來。
他和孟延再次交際竟然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張家,能讓他這麼放下臉麵委身求情的,這應該是第一次。
他越想越氣,額前的青筋凸起,卻突然嗤笑出聲:“等我消息,我會遵守承諾,給張家留條後路。”
“好。”孟延鬆了口氣,抬起指尖掛斷了電話,微微的愣著。
他關上手機,隨手撂在副駕駛座,下了車,撐在海邊展望台的護欄,任海風吹刮著自己。
孟延等身上的煙味散了差不多時,才開車去市中心醫院。
醫院裏一貫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經過詢問才知道張菲的父親被安排在了住院部七樓。
在一樓電梯前等候的都是在痛苦□□的病人,,看著一旁剛從手術台上推出來的病患,被繃帶纏滿了整個身體,家屬站在一旁掩麵痛哭,他微微蹙起眉頭。
“請讓開一下。”白大褂推著病床在走廊裏穿梭著,隔著口罩也能看出他現在焦急萬分。
一旁的樓梯間倒是冷冷清清,依稀還會有幾個人進進出出,於是孟延拎著補品鮮花轉身選擇了小部分人為了不擁擠而勞其身的捷徑。
與其在那裏等人潮擁擠的電梯,還不如辛苦一下自己,剛好也鍛煉了身體。
七樓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不算太高,孟延上到一半才微微的喘著氣,他回頭看著身後那一望無際的階梯盤旋著,一股陰森寒寥的油然而生。
孟延很害怕在這樣的環境裏呆著,他現在隻覺得背後發冷,好像有什麼東西會突然出現在他腳邊伸出爪子將他拖入那無盡深淵。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深吸一口氣,不由加快著速度。
當他抬頭看見門上用紅漆印著的數字7的時候,一直揪著的心就落了下來。
這裏依舊陰陰沉沉,有窗戶的地方才有一絲亮光,空氣中漫散著刺鼻的消毒水混雜著難聞的藥水味,熏的他腦子發懵。
713號病房剛好挨著配藥室,裏邊的小護士看了他一眼又趕緊避開視線,著急忙慌的敲著手上的安瓿瓶。
等她再抬眼時,這個臉上寫著生人勿近的男人已經進了病房,小護士搖了搖腦袋,將剛剛不屬於自己的想法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