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沐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倒黴的事情。

她舅媽的嬸嬸的外婆的外甥女的鄰居的老太婆子,給她介紹了一個縣城小學老師的工作。

小學生好說,一屋子小學生也好說,不交作業的小學生也好說。

但一提交作業就要跳樓的小學生就不好說了。

卻說那小學生爬上六樓樓頂站在樓邊。

微沐被唬得不得了,忙笑著說:“小明,你過來,老師不收你作業了,你不要想不開。”

他哪裏想不開。他是不喜歡寫作業罷了。

是某藥遊戲不香?還是辣條不爽?

小學生麵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見老師這麼害怕,他想嚇嚇老師,真好玩兒。

他繼續往後退,擺出一副要掉下去的樣子。微沐大驚禁不住衝了上去,不想沒看到腳下。

她的腳被一塊磚頭絆了。

她直接從六樓的邊緣掉了下去。

“老師!”小學生這回真哭了。鼻涕一把淚一把。

微沐閉上眼。她知道她算玩完兒了。這才是妥妥的大怨種吧。

下墜的力量十分強大,她感受到視線的模糊和耳畔的風聲。眼見就要一命墜地,她覺得自己的胸腔愈發的緊,直直的喘不過氣了。

喘氣,喘氣……

胸腔內似乎被一塊無形的石頭壓著,頭腦一片空白,四肢亦是動彈不得。

拚了命地想睜眼,奈何頭昏腦漲眼皮也像在打架,使了力氣也隻能浮現恍惚的影子,零零碎碎似夢似幻。

“福晉,福晉你醒醒……”

似乎有斷斷續續的話語傳來。微沐感覺到有人在晃她,她終於睜開了眼。

雕花梨木床圍著絲帛雲紋幔子,床邊紫檀木桌上擺著幾個景德白釉瓷瓶子。地板中央是畫琺琅烏金四腳香爐,香氣繚繞。

貫雪見微沐怔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得問道:“福晉可是哪裏覺得不適?”

福晉?

微沐麵向銅鏡。鏡中女子的麵貌並沒有改變,依然是目似遠山眉如柳葉。眉目間有幾分清冷之色,但沒有宛若謫仙的疏離。

“你說我是什麼?”

“福晉莫不是昏了頭?您昨日睡到現在,讓奴婢心口慌的不行。”貫雪雙目中滑過一絲擔憂,“您是十五爺的嫡福晉,喜塔臘微沐啊。”

這句話如雷貫耳。微沐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可還不容她多想,一個丫頭跑了過來:

“不好了福晉!關佳格格怕是要難產了!”

微沐沒辦法,隻得說:“還不把十五爺找來。你莫急。”

微沐明白,此時的十五爺還是未稱帝的嘉慶,永琰。

也怪自己倒黴,一來就碰上了這事。不過如今,隻能順其自然了。總比摔成肉餅強。

“福晉莫非忘記了,十五爺今兒一早進宮給令貴妃娘娘請安去了。求求福晉,救救我家格格吧。”丫頭哭道。

微沐蹙了眉頭,對貫雪道:“你趕忙去請禦醫,記得要包個份兒大的銀子。”

貫雪急忙地去了。她還納罕平時福晉主子最是懦弱膽小,如今怎麼變得冷靜縝密。

卻說微沐一行人來到澹秋院中,隻見丫頭仆婦們行色匆匆,端水送藥忙的不可開交。關佳氏的屋中傳來刺耳的尖叫。

微沐歎了口氣。心想這女人生孩子,真真的是自古以來最為痛苦的事之一。怪不得被稱為鬼門關。就在她準備進屋時,一個仆婦攔住了她:

“福晉,您去不得啊。此乃血腥之地有損您貴體。”

“你怎麼這麼多事?”微沐冷哼了一聲。就在這時,隻聽得一句幹脆利落的聲音:

“去了又如何,還不是會礙事。慧若生孩子,你能替她受還是如何?”

來的女子頷首。此人頭戴鎏金芙蓉墜花布搖,一身水紅色旗裝上密密用錦絲繡了雲紋,戴了一個水碧璽玫瑰纏金瓔珞圈兒。一吊雙梢眉,膚如凝脂麵若粉藕,還帶了一絲英氣。

此人正是永琰側福晉完顏雅爾檀,鑲紅旗出身。乃輕車都尉哈豐之女。雖是側福晉,但府中都敬她三分,隻因她這家室門第是府中女子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