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三月的初晨還帶著幾絲令人瑟縮的寒氣,京都的主幹道上除了不時路過一隊交班巡值的禁軍,便隻餘幾聲清冷的犬吠。
李遇憑著太子府令牌順利通過了北門軍士的例檢,正要牽馬離開城牆腳下,忽然,似有所感,他猛地回頭望向城樓的一個方向,隻見一縷豔紅如火的衣角倏地往下,在城牆的遮擋下,頃刻便不得窺探。
昨晚簡單收拾了包袱,提上馬鞭,毫不猶豫地離開京城的那刻,李遇一直以為自己離開的意誌已經足夠堅決,可現在,他卻覺得胸口不受控製地閃過一絲遊移,又轉瞬即逝。
壓下了心頭的幾分雜亂,李遇覺得自己的肩背此刻重若萬鈞。
身旁的大宛馬搖頭打了個響鼻,似是不耐地交錯抬了下前蹄,把怔愣中的主人拉了回來。
隨即,他望著西行的官道定了定神,冷峻的麵上浮上了幾分嚴肅狠厲,利落地翻身上馬,
“駕!”
馬背上的人劍眉星目,一身樸素的灰袍卻讓他穿出了幾分不拘小節的倜儻,隻見他毫不猶豫地甩開了馬鞭,朝官道上奔去。
馬蹄蕩起了漫天的塵土,李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番,有幾分逃跑的狼狽在裏麵。
此刻,在他身後的城牆一角,大業朝尊寵無限的二公主,永安帝的掌上明珠,正狼狽地躲在城牆頂的垛口背麵。
就在昨晚,啟華宮西所的太監匆匆來報,稱李侍衛回來匆匆收拾了行囊,明日便要前往西北投軍。
正在書苑作畫的趙嘉寧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的一時反應不過來,好好的一幅海棠春睡圖刹時被丹青汙染得麵目全非。
待她氣急敗壞地帶著幾個侍從趕至太子府,連聲招呼都顧不上跟太子打便殺到了李遇的住處。
待到太子府,卻見到那個人還是那一貫冷清的表情,出眾的眉目比趙嘉寧宮裏珍藏的那副前朝山水畫還養眼,鋒棱的骨相明明白白地寫著生人勿近,偏就有人不知死活地貼上去,譬如大業朝二公主,趙嘉寧。
趙嘉寧望著眼前的這張臉,依舊讓她如同初見時那般心動,可薄唇吐出的話,卻像臘月的冰棱子直往人心口刺
“公主來此處尋卑職,不知是有何吩咐?”
“嗬。”
聽聞此言,嘉寧麵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她覺得自己這般氣急敗壞、滿心不甘地趕來質問,倒淪落得像個笑話。
方才路上積攢了滿腔的質問、憤怒,此刻都仿佛褪去的潮汐,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吩咐沒有,倒是有一問不解。”
“李遇,你就準備這樣一聲不吭地走,絲毫沒有掛念嗎?”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問出的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輕顫和似有若無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