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生意這麼慘淡,你怎麼還招人?”
第一天上班的千代未子陷入了深深的困惑。雖然她昨晚上已經猜到這家小香觀客流量堪憂,隨時有關門大吉的風險:畢竟地處嘉寧區最偏僻的路段,小四合院型的黑白香觀又舊又冷清,狹窄的正殿隻有一尊麵生的泥塑雕像,座前香爐裏連一支香也不點,布置著實草率得厲害。
但是她實在沒有想到,她能從早上八點閑到傍晚七點半,這一整天,一個客人也沒有。
希望不是因為她倒黴的緣故,她不想背鍋,也不想失業。
香觀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一身漆黑的唐裝,袖口處有一圈奇怪的燙金花紋,看不出是什麼,隻覺得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神秘感。
千代未子摸著良心講,他長相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反正看起來不是很正經。有可能是因為他總把雙眼眯成一條縫,而且右臉正中央還有一顆猩紅的痣。
偏殿裏沒有安裝電燈,隻點了一支白蠟燭,籠上了犀角燈罩,昏黃的燈光更顯得朦朦朧朧。
老板坐在櫃台對麵的小木凳上,聚精會神地雕著一塊手掌大小的紅木,聞言很淡定,頭也不抬地說:“我這白天一向沒生意,一般不開門的。晚上就好了。”
千代未子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反駁。雖然從沒聽說誰習慣半夜爬起來上香,可他畢竟是老板。
不過……
“白天不開門,為什麼叫我白天來上班?”
“我怕我直接讓你上晚班,你覺得我不正經。”老板費勁地盯著木雕,眼睛都快貼在燈罩上了。
未子看著他那張臉,覺得很有道理。
晚上八點正,她合上空白的記賬本,站起來準備下班:“老板,那我明天上晚班?”
“不用,你明天開始負責出差。隻有每月我不在的那幾天,你需要照看一下香觀。”老板不太高興地說,“最近生意太好了,我脫不開身。而且我出差時,因為相貌和性別過於不匹配,總被原主擠出來,給我造成很大困擾。”
未子麵無表情地看著淒涼的香觀中空無一人,覺得不應該打破老板沉迷“生意太好”的美夢。
這時候,四合院外突然響起刻板的敲門聲,老板吹開木屑,仍然繼續刻木頭:“生意來了,去開門。”
萬萬沒想到還真有半夜來香觀上香的人。
未子打開掉漆的院門,驚訝地看了看門外年輕的一家三口,側身讓路:“請進。”
他們穿著算得上考究,先生和妻子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小女孩兒才四五歲的模樣,笑起來非常可愛。
但是未子總覺得他們很陰鬱,仿佛有一團莫大的黑氣籠罩著他們。
客人到了偏殿門外,老板還是沒抬頭。未子擔心來人覺得尷尬,想請他們先坐一坐。然而環顧四周,除了正殿的兩個蒲團外,一把多餘的椅子也沒有。老板還說生意太好,好到連椅子都買不起了。
不過就這種態度,生意冷清不奇怪。
未子低聲咳了一下,提醒他:“老板,有客人。”
“嗯。”老板終於放下手裏的刻刀,木雕看起來已經大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賀——未子皺眉盯著這個木頭人,怎麼看怎麼眼熟,因為神態真的有點像她。
“你們稍等,我給我這的新人辦一下入職手續。”
那位先生笑著說:“老板先忙,我們不著急。這位新來的助手很年輕呀。”
可見三位客人涵養非常好,被老板冷落這麼久還能態度如此客氣。要換了她,直接轉身就走,堂堂顧客,誰還不要點麵子的嗎?
“可不是,才剛十八歲。”
“哦?怎麼死的?”
未子聽得詫異,睜大眼看了看那位好似隨意一問的客人——這話實在惡毒,她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嗎?
“活人。”老板回答這麼奇怪的問題,臉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隻把紅木雕遞過來,指著櫃台上那支筆,“拿筆在這底下簽你的名字。”
未子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形式的入職手續,簽完就感覺心裏怪怪的。等老板毫不避諱地把這隻木雕放在正殿那尊泥像旁邊後,她才反應過來,這尊泥像不就是老板自己嗎……她說怎麼沒在別的廟觀裏見過,合著根本不是什麼神明菩薩。
作為一個香觀,連神像都自己造假,老板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