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黑夜。
林琬琰坐在高高的天台上,雙腳懸空,光潔的小腿在空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冷風卷起玫瑰色的裙角,獵獵地,像一隻折翼的蝶。
如果沒有那件事,這個時候,她應該站在倫敦的皇家音樂大廳內,享受著獨屬於自己的掌聲雷動。
聞名於國際的天才音樂少女,在個人首場演奏會前夕,匆匆回國。
林琬琰仰頭看著天上那輪紅月,想起爺爺曾經說過,當人死去後,看到的月亮會是紅色的,所以她現在看到的月亮,是和爸爸媽媽看到的一樣了?
怎麼可能。
林琬琰低下頭,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死後的世界,會有月亮嗎?
夜風吹得有些涼,她歎了口氣,準備重新回到那個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酒會上,不期然地,從景觀牆的另一端,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她沒有聽牆角的習慣,想直接走掉時,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說話聲時大時小,是一男一女。
女聲很激動,出口就是質問:“你答應過我,這件事結束後就公開我們的關係,可現在呢?你竟然要和林琬琰訂婚?怎麼,她不知道她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這樣就忍不了嗎?”
相比之下,男聲不僅平靜,還十分好聽,他說:“琬琰現在是林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我想接管林氏企業,就不能動她。再說,她還沒滿十八歲呢,你著什麼急?”
這句話似乎勸服了女子,她開始撒嬌:“哎呀,誰讓你不提前和人家說清楚了,人家這麼喜歡你,難免會多想嘛。”
後麵的話林琬琰已經無法聽清了,渾身血液在聽到那個男聲後迅速冷了下來,恐懼從心底蔓延至四肢,全身上下抖成一團。
她緩緩蹲下來,拚命地捂住嘴,強迫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那個聲音她太熟悉了。
從小到大,她喜歡他喜歡了整整十年,喜歡到雙方父母約定,在她成年後就為二人訂婚,她以為,他也一直喜歡自己。
簡直太蠢了。
林琬琰不想哭,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三個月前,父母受邀參加國際音樂節,路上發生車禍,雙雙去世;爺爺聽到消息後,突發心梗,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三天,也走了。
臨終前,他把沈賀叫到身邊,顫顫巍巍地把自家孫女的手交到沈賀手裏,說,琬琰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
沈賀握緊她的手,向爺爺保證,他一定會的。
旦夕之間,親人全部離世,她一蹶不振,也是沈家把她接過去,細心照顧,讓她漸漸從悲傷中走出來,可以親自參加沈賀接任林氏企業的慶祝酒會。
太可笑了。
她這麼愛他,這麼相信他,甚至把他當成未來人生的唯一依靠,卻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就連爸爸媽媽的死,或許都與他有關。
林琬琰腦中一片空白,呆呆地蹲在地上,連那兩個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回過神來,天台上已經空無一人。
她站起身,衝向電梯。
電梯直降一樓,負責接待的服務人員見她神色慌張,想詢問她需要什麼幫助,卻被一把推開。
酒店大門敞開著。
林琬琰踩著高跟鞋,像一朵綻放的玫瑰,不管不顧地衝入黑暗中。
不能回家,沈賀知道她家在哪裏,也不能去她常住的酒店,沈賀也知道,朋友家?不行,她的朋友也是沈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