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妤一怔,似乎沒想他會在這時候提起之前的事,隻道:“那三年,我在驪山過的很好。”
裴道安慢聲慢語道:“何時現有孕的?”
蕭妤道:“七月十九。”
七月十九,他還在刑部大牢。
裴道安道:“那是何時生下來的?”
蕭妤道:“三月十八。”
裴道安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撫兩下,道:“疼不疼?”
蕭妤點頭,“兩個呀,怎不疼?我生了一天一夜呢”
裴道安胸口悶脹,嗓子眼隱隱緊,“阿妤,我”
延熙元年,裴家人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生下他的一雙兒女意味著甚,裴道安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根本沒有回頭路。
蕭妤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是我自己想留下他們,不怨你。”
一碗湯藥的事,她不是沒想過,可真當青玉把藥汁端來,她連看都不敢看,可她舍不得,半點都舍不得,
裴道安道:“阿妤,我不會再走了。”
聽他如此說,蕭妤不由鼻尖微酸。
她低頭摸了摸男人的腰,原本白皙的肌理多了很多烙印,她方才就摸出來了。
“這些都是薛襄陽弄得?你們怎說都有同僚之誼,共事多年,怎就半點不留情麵,他可真是”
裴道安拉過她的手,道:“三司頭上是律法,通敵是死罪,易地而處,我亦不會手軟。”
“那怎能一樣”
公主來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人,真要是易地而處,換成蘇淮安審薛襄陽,長公主隻會說裴道安大公無私。
裴道安道:“還是說說你們,後來如何了?”
蕭妤看著溫柔深邃的眼睛,順著他道:“後來呀臨哥兒不一歲就會喊娘了,但央央不行,她有些笨。”
裴道安眉宇微提,道:“央央?”
蕭妤道:“儀姐兒的小名。”
裴道安道:“為何叫央央?”
蕭妤道:“因為她說話晚,要東西時隻會‘央央’、‘昂昂’。”
裴道安親了親她的耳朵,道:“那不是跟你一樣?”
這話還有一層深意,思及方才,蕭妤臉皮有點撐不住,仍是嘴硬道:“裴大人就半點沒出聲?”
裴道安勾唇笑,“那不是長公主讓的?”
蕭妤咬他,“胡說!”
裴道安道:“是臣胡亂言語,行了吧。”
三年的事一個晚上怎能說完,長公主說著說著,就打了嗬欠,戳了戳男人小腹道:“裴大人別拷問我了,我困了。”
裴道安道:“睡吧。”
翌日一早,裴道安照常上朝,散值後便回了公主府。
申時,是用晚膳的時候。
青玉是了解自家主子,昨日屋裏頭那般動靜,吱呀吱呀叫兩次水,今日一天臉蛋都紅潤著,定然是會等駙馬一起吃飯的。
事實也果然如此。
不但一起用膳,還給大理寺卿留了一碗補身子的湯。
用過晚膳,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今兒反暑,還有些熱,一家四口在院子裏消食。
長公主府景色宜人,四周鬆石林木無數,鬱鬱芊芊,繞著一池春水。
裴道安和長公主在喝茶。
他偏頭看她,現她手裏的折扇,還是他曾經留下的。
裴令儀拉著哥哥,給池塘的紅鯉喂食,灑了一把一把。
裴佑臨道:“央央,這邊魚好像胖了。”
裴令儀道:“真的!”
裴佑臨道:“那不如那邊喂?”
裴令儀道:“昂。”
忽而一陣風吹來,也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隻蟋蟀,落在了裴令儀的腳背上,鼓著腮,“咕呱”一聲。
緊接著竄出來一隻,再一隻,反複橫跳。
裴令儀嚇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
小短腿亂踢之後,掉頭就朝爹娘跑。
哥哥完全被她拋在腦後。
嬤嬤嘴邊“小心”二字還沒落在下,隻見裴令儀,在平地之上,左腳絆右腳,前一撲。
這回摔了還沒立馬哭,她拱著小屁股,還往前爬了兩步,身後仿佛有豺狼虎豹在追她。
求生意識強的讓長公主沒眼看。
裴道安立馬放下手中茶盞,大步流星地走過。
見著了人,裴令儀顫顫舉起小手,淚珠滾滾而落,“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爹爹快來救救央央”
蕭妤倒是見怪不怪了,可裴道安哪裏見過女兒哭,他連忙蹲下身子將人抱起來,拍了拍她的背脊,“不哭了、不哭了,爹在這。”
裴令儀一抽一抽地,看了一眼腳背,嫌棄地打了個激靈。
她把臉埋在裴道安脖子裏,痛哭流涕,“爹爹、爹爹我不想要這雙鞋了。”
裴道安連忙給她脫了,扔了嬤嬤手裏。
“給她扔了。”
裴令儀一邊啜泣,一邊哼唧道:“害怕央央害怕,爹爹,腳不能動了”
裴佑臨走過來,歎了口氣,“央央,沒事的。”
裴道安單手抱著女兒,低頭看著兒子,“臨哥兒嚇著沒。”
裴佑臨抬眼父親,輕聲道:“爹爹,我沒事。”
裴道安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瓜。
長公主本來囑咐過這兩個,明年四月之前不許改口喚爹爹,但昨日剛濃情完,也不好翻臉不認人,她咬了咬唇,沒出聲。
也挺好的。
四月十三,是他們的婚期。
是裴道安入贅哦不,是長寧長公主下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