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思沒想到,他隻是停了個車,小狐狸精就在副駕駛上哭了。
“怎麼哭了?”
塗十二眼睛微紅,隻含著淚看著他,也不說話。
沈老師打拚多年,什麼場麵沒見過?但這卻是破天荒的頭一遭遇到一隻小狐狸精看著他哭。
狐狸精……該怎麼哄?
沈老師猶豫一瞬,手掌一翻,手裏就多了一根棒棒糖。他把糖遞給小十二:“塗老師,吃糖嗎?”
十二盯著那根棒棒糖,隻覺得自己要是接了糖,一會兒就要和棒棒糖一樣,被大妖怪變成狐狐糖吃掉。
“可不可以……不吃呀。”他小聲抽噎著問,“我不吃糖,你也……不要吃我。”
沈九思:“……?”
現在的狐狸精都在想什麼呢?
沈老師無奈道:“我隻是個魔術師。不會吃人,也不吃狐狸,更不吃狐狸精。”
小十二遲疑地看著他,好半天才伸手接過糖,嘴裏小聲道:“……那我就暫時相信你一下。”
他抓著棒棒糖,跟著沈九思一同下了車。無比留戀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大門後,才慢吞吞地跟上了沈九思的步伐。
雖然門很近,狐狐心知肚明他根本逃不掉……而且像沈前輩這種傳說中的大妖怪,想吃一個小妖怪,根本用不著在這裏哄他。
還願意哄他,應該……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嚶。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甜蜜裏又藏著微不可查的酸。
小十二叼著糖,跟著沈九思往離境觀深處走去。
這座在塗山威名赫赫的道觀,像是一個巨大的園林。恢弘的宮殿藏在鬱鬱蔥蔥的幽綠之中,行走在其中,隻聞鳥語、不見人聲。
清淩淩的清氣與妖氣交融,塗十二恍惚覺得,好像回到了塗山一樣。
他慢慢放鬆下來,跟著沈九思穿過山門,越過三清殿,逐漸偏離了中軸線。再走過戒台,隔著餘下的飛簷畫角,塗十二一眼就看見了一座黑塔。
那座塔孤立在離境觀的西北角,塔高頂尖,就像那張黑桃a上的a字。濃鬱的妖氣源源不斷地自塔中散發出來,溢滿了整個離境觀。
小狐狸精遙望著那座孤塔,又轉過頭去看沈九思。
沈前輩的本體,是不是就鎮壓在那座孤塔裏呢?
沈九思感受到他的視線,回頭看向駐足的小狐狸:“怎麼了?”
“沈老師,我們是要去那座塔嗎?”
“不去那裏。”沈九思道,“就快到了。”
沈老師從不打誑語。他說快到了,兩分鍾後,就真的到了。
塗十二看著眼前平平無奇的辦公室,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離境觀這種小妖怪地獄,還有這樣簡樸的地方?那大前輩帶他來這裏,是要幹嘛呀?
塗十二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問,就聽遠處傳來一道男聲:“九思!”
抬眼一看,一個中年道人快步走了過來,他看著沈九思不住地笑,走得近了,就伸手拍了拍沈九思的肩膀:“怎麼突然來了?”
“舅舅。”沈九思側頭看向塗十二,“我帶塗老師來做個登記。”
欸?沈前輩為什麼會有個人類舅舅?
塗十二疑惑地看著沈玄知,乖乖跟著沈九思問好:“舅舅好。”
沈玄知麵上的笑容斂了下來:“塗十二?”
他上下掃了塗十二兩眼,突然厲聲喝道:“別和我套近乎!你既為妖,下山為何未向我們通報?!擅自入世,還以術法騙取錢財,你知罪嗎?!”
“唧!”塗十二渾身一抖,眼眶不自覺就紅了。他忍不住抓住沈九思的袖口,小聲說:“還、還要通報嗎?我師父說可以下山了,我就下山了呀……”
“舅舅!”沈九思連忙道,“塗老師年紀不大,也沒惡意,您別太凶了。”
“我凶?”沈玄知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沈九思。對著偷渡下山還用術法騙人的妖怪,他這個態度已經稱得上和藹!
可再看塗十二,這小妖怪蓄著眼淚,泫然欲泣地偷眼看他,還真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
誰家妖怪被吼一聲就哭的啊?他都還沒拿符籙呢!
“不許哭!”沈玄知又喝了一聲,才說道:“你們都跟我進來。”
他在那簡陋的辦公桌上坐下,又彎腰摸出一疊文件,才道:“你家中名姓,跟腳為何,多大年紀,下山作何,都告訴我,我作登記。”
“我,我就叫塗十二,是塗山白狐一脈……”
“等等。”沈玄知突然打斷他,“前年我們就給塗山去了信,讓你們這幾年不要讓狐狸下山。你既是塗山白狐,應當知曉才對。”
“我師父沒有說。”塗十二怯怯道,“他隻說山下有我的機緣,讓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