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剛上台的時候,王體乾有點慌張,因為信王不好控製,在沒登基前信王可是親近東林的,誰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動手。
可九月初四這天,王體乾卻覺著自己的大限可能到了。
昨天,先皇帝的乳母客氏被崇禎攆回了家。昨晚,魏忠賢就對自己麵授機宜,讓自己上疏一封請求致仕,以探探崇禎的虛實。
結果今天一大早,崇禎的心腹太監徐應元就親自傳了口諭,要王體乾進宮麵聖。
可王體乾進了宮,見了崇禎,就被崇禎要求跪在地上,從晌午一直跪到了掌燈。午後,崇禎又把魏忠賢召了來,一起跪著。崇禎一個字都沒說,就幹了兩件事:看《金瓶梅》和喂鸚鵡。
崇禎自登基以來,就沒召見過除宦官之外的內外大臣,話都很少說,除了翻看《金瓶梅》和喂那隻雲南進貢的灰鸚鵡,別的啥都不幹,就是窩在書房,連老太監徐應元都不知道自己伺候了十幾年的主子在幹嘛。
魏忠賢和王體乾接到宮裏的回報後,很是不解,新皇登基不見朝臣的有,可吃睡都在書房的,真沒見過。
九月初一的時候,魏忠賢上疏致仕就試探過崇禎,那時候崇禎一臉坦誠,讓原本覺著有可能自己的權利會受到影響的魏公公放棄了圖謀不軌的想法。
到了掌燈,兩人實在熬不住了,已經抖如篩糠。魏忠賢使出了拿手好戲——嚎啕大哭,王體乾也不停的磕頭,砸的地磚砰砰響。
這時候,崇禎終於開口了:“你倆都起來吧,朕該用膳了。——徐應元,今天添兩副碗筷,再給兩位大人賜座。”
魏忠賢、王體乾連忙告罪,也不說別的。
小太監抬了圈椅上來,徐應元扶著步履蹣跚的魏忠賢坐了上去,王體乾自己哆哆嗦嗦的坐了下來。崇禎在旁邊饒有趣味的看著。
這個場麵就有點怪了。
魏忠賢和王體乾一直擔心信王登基後會奪了自己的權勢,想了各種招來試探他的弱點,意圖像伺候天啟皇帝那樣,繼續獲得恩寵。不過外間一直風傳信王親近東林黨,雖然對自己也客客氣氣,叫聲廠公啥的,可這權力鬥爭哪有真亮底牌的。所以魏忠賢一直派人試探,不成想今天被召來會是這個場麵,瞅這架勢,十有八九今晚崇禎就要撕破臉了。
可沒想到會等來這麼一手,皇帝用膳,還讓你上桌。
說話間,一大群小太監抬著一張方桌進來,依次擺上溫熱的膳食。
崇禎撇下書,招招手:“你倆一起,過來用膳。”
眾人聽了驚愕不已,有宋以下,禮儀最重,最講究等級尊卑,一個臣子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跟皇帝一起用膳進食的。
何況是兩個臭名滿天下的宦官。
就在眾人還沒轉過彎的時候,徐應元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招呼了小太監,伺候崇禎落座,也把魏忠賢和王體乾挪過來。
誰讓你是主子呢,你說啥是啥,你就算把天給捅個窟窿,我們做家奴的也得照辦。
徐應元硬著頭皮麻溜的辦完事,伺候著崇禎落座。
魏忠賢跟王體乾互相瞅瞅,實在拿不準皇帝這是抽什麼風,隻能大著膽子陪著小心落座。
崇禎悶著頭又是吃又是喝,吃得心滿意足,可完全不顧魏王二人,搞得二人隻能象征性的動幾下筷子,意思一下。
畢竟這場麵實在詭異,事出異常必有妖,二人都在等著崇禎的大招呢。
魏王二人瞅著崇禎風卷殘雲的吃完,暗暗擦了擦汗,終於到了說正事的時候了。
崇禎洗著手,對二人笑了:“看來朕要是不把話說出來,你們是死活都不肯動筷子了啊。”
“奴才不敢。”
崇禎沒理他們,刷了牙,漱了口,喝上第一杯茶之後才開始開腔:“王體乾,你也是朝廷重臣,怎麼恁地沒分寸。朕才剛即位,你就上疏致仕,皇兄在時你也是這麼辦事的?”
要壞事,王體乾趕忙就往椅子底下出溜,就要跪下。
崇禎一揮手:“停!跪什麼跪!朕讓你動了?”
王體乾一看崇禎瞪眼皺眉,板著臉,連連告罪,坐回位子上去,抹了抹汗。
“皇兄曾說,魏忠賢忠誠,王體乾勤練,是國之重臣。如今你二人,一個九月初一致仕,一個初四致仕,怎麼著,是真老了,還是給朕找麻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