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大夫人生了!”
安嶸正聽隨從在身邊稟告事情,乍一聽小廝前來稟告的消息,不由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他立馬揮了揮手:“先到這裏。”話裏難掩喜悅之意。
說完便大步地出了議事廳,趕往後院。
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怎麼可能不高興,他也還指著……
說起來,剛才隻顧著高興了,竟忘了問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不過不要緊,現在去看也來得及。
走過九曲回廊,麵對向他行禮的族人、小廝們,也不等他們說話,隻擺了擺手說句:“不用多禮。”
他便繼續往前,眼見著快要進到後院了,路遇家族內的長老文吉,他看到自己,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打招呼道:“家主,家主匆匆忙忙的,這是要去哪兒?”
他爽朗一笑,並不疏離:“晏菲生了,我這不要去看看。”
同文吉說話,他腳下的步子也沒有停,隔了一會兒,遠遠聽到文吉祝賀的聲音,隻抬起手臂來擺了擺,便不再關注。
因此忽視了,聽到他的話,眼裏有一瞬間晦暗的這個家族長老。
進了後院,恢宏大氣的布置漸漸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精致樓閣,馥鬱園景。
但無論是哪兒,都免不了人來人往,秩序井然,這些紛紛向他行禮的奴婢小廝們,他也懶怠理會了。
終於到了正房,再遇到的奴才們便與其他處的不同,個個喜氣洋洋的,見到他更是紛紛道喜。
他也高興,隨口說了句:“都有賞”,在一片謝聲中邁進了錦華閣裏。
“菲娘,怎麼樣了,你和孩子還好嗎?”
房間內的床榻上,他的大夫人笑了一聲,麵容雖有疲憊,但精神看起來還是好的:“勞嶸哥惦記,我和孩子都好,阿桑,快把寶寶抱來,給她的父親瞅瞅。”
看她沒什麼問題,安嶸便不再惦記了,隻一心看著晏菲的丫鬟阿桑,把孩子抱到他跟前。
安嶸抬起手,輕輕拉開嬰兒的繈褓,仔細看了幾眼,嗯,長的白白嫩嫩,可愛得很,又想起來,便問道:“剛一激動都忘了問,這孩子是個少爺啊,還是位大小姐?”他抬起頭來笑著問榻上的女郎,語氣裏不無打趣的意思。
美婦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慵懶與媚意在麵容和動作中盡顯:“是個女孩兒呢,嶸哥喜不喜歡?”
女孩兒啊。男孩和女孩也沒什麼差別,都是他安嶸嫡出的第一個孩子,隻女孩兒,大抵要稍微麻煩一些。
但他嘴裏還是要誇獎的:“真是辛苦菲娘了,不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是我安家的血脈,我哪裏會不喜歡呢?”
看也看了,夫人和孩子沒什麼問題,高興是真的,但他也不打算再待著了:“前麵還有事,菲娘千萬好好休息,可不要傷了身體,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和孩子。”
看晏菲想要下床,他輕輕一揮袖,便成功阻止了她:“何須多禮,我先走了。”
說完,又彎腰給她掖了掖被角,便轉身,大步出了門。
房內的美婦人不再起身,隻抬手招了招,阿桑識眼色的,將懷中紅色繈褓抱到榻邊,輕手輕腳地放下,道:“夫人,大小姐睡的香著呢,沒有醒過來。”
額間配著抹額,美婦人很有些不習慣,精致漂亮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但想到什麼,很快舒緩了精致的眉眼:“那就好。”
她抬手輕輕撫摸著,身邊嬰兒柔嫩白皙的臉蛋,不敢重一下手,生怕把它戳破了去。
“寶寶,我的寶寶……”她呢喃著,重複著,不知想些什麼。
安筠就是在這樣的又戳又碰中蘇醒過來的。
她還沒有睜開眼睛,隻感覺修煉了那麼久的身體幹淨純粹得很,從未這麼舒服過,像……全新的生命一樣。
身邊好像並不安靜,她耳邊響起幾道不同的聲音,有親昵喊著寶寶的,也有輕聲說著“大小姐……”雲雲。
這個稱謂,這陌生的場景,讓她頭腦猛地清醒過來,她意識到,仍在時有時無地觸碰她的,是她的母親!
那個隻在出生時對她親近些,後來越來越不喜她的,最後宛若仇人的,她的母親。
安筠立馬生出,無比厭惡又酸澀的感覺,甚至這剛還感覺到舒適的身體一陣一陣發起冷。
她知道,她完全沒有辦法控製,貼近這個人時產生的心情,它又自私地暴露出,她軟弱的和還在不知奢望什麼的內心。
安筠自厭又厭惡外麵,甚至鴕鳥般不想睜開眼了。她清晰的大腦卻不肯放過她,那些聲音,身體被觸碰的感覺,都時時刻刻湧進她的腦海,讓她……眷戀,不舍,又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