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九十九章:末(上)(3 / 3)

很多事情稍稍打聽就可以聽得一二,何況龍家在當地是響當當的人物,果不其然是龍博天孩子丟了,他再一次見到房夢漪,仿若隔了多年,她憔悴許多,聽聞龍博天開始頻繁不著家,想來是露出了原本的麵目,龍博天哪裏又是什麼良人,不過是一時被嬌豔的玫瑰迷了眼,骨子裏還是個浪子。

那天他回了村裏,睡夢中卻被房夢漪占據,夜半醒來他反複思量,心中有了成算,第二天夜裏放火燒了房子,趁夜帶著老丈人和妻子前往虞城營生,也躲過了前來追蹤小兒下落的仇家。

等風聲一過,他改頭換麵回到雨城,步步為營進了房氏子公司,一點一點收集龍家消息,這中間許多年,老丈人離世,妻子身子弱沒幾年也去了,他在暗地裏伺機而動,終於讓他等到了龍翔長大,他再次改頭換臉去應聘了龍博忠充當慈父,招給龍翔的司機,窺伺而動慢慢擠掉龍翔身邊的老人,成為他最信任的人,期間還不忘和房氏勾搭上。

龍翔成年以後有律師找來,原來龍老手中還有一處宅邸,是當年老嶽丈養病休憩的園子,龍老留了一手就怕孤女在世受委屈,那曾想那位律師家裏出了事情,兜兜轉轉多年在病逝前才交待人來把心病了了,後來他也跟著去了丘園,他把小兒的身份輾轉幾道,讓他隨著招工的人家進來,日子久了就成了丘園的家生子。

“你謀算半輩子,算計我,算計龐述,以為自己是布局的人,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是別人的棋子?”

龍翔撥弄著串珠,“那年丘園大火,夜半蕭念高燒不退我給她喂藥,她一心尋死給我交待後事,指著畫本上的畫像告訴我,讓我小心身邊人……”

想來實在難熬極了,淌著眼淚攥著他的手告訴他小心老董和龐述,言語中又扯到龐車龐祈身上,沒頭沒尾的,邊哭邊發顫,當真是沒了以往驕傲的模樣。

他沒有不放在心上,否則也不會發生環城山林龐車一事,那年夏天蕭念巧合之下瞧見他收集來的資料,情緒不穩定加上病情突發她找到雙生子家裏,因為發病失去理智,載著人車子猛地衝向樹幹,同歸於盡的心思明明白白。

後來知情人都以為蕭念這是發泄怒火,龐車背叛他,暗地裏給城北的人做事,害蕭恒慘死,包括柳汐沅在內當年都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但蕭念從來分得清楚雙生子,兩張相差無幾的麵孔,她病了都分得清清楚楚,資料袋裏和司家有勾結的人是龐祈,她那是遷怒呢,義無反顧想要所有關聯的人一並除掉。

所有人都知道龐祈在雨裏求了許多天,為請罪自求“流放”北城,外人不知這個請求是蕭念答應的,她坐在窗台看著雨說想要看龐車帶著悔恨活下去,她想看看所謂忠心耿耿到底存不存在,這份忠心又會值多少錢?準確來說是蕭藝,抑鬱人格的蕭藝有強烈的奪取主人格的意誌。

蕭念幾個人格記憶並不互通,對於十六歲的漫漫病理期蕭念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無意識狀態,龍翔以為她忘了,直到後來發現她頻繁回國才起疑。

Boris資料在他這並不齊全,但從查九天流水賬本那次不難看出此人技術了得,他的集團主攻網絡科技,卻讓一個Boris輕鬆破譯進入九天內網再不留痕跡離開,其功底可想而知。

古有細作潛伏敵國,司家自然不放心千裏之外的龍家,安排人過來當耳朵,一人成了龍博忠情婦,一人順著杆子爬進他丘園,蠱惑龐祈為她背信棄義,為她癡心至死。

如今想來,國外消息如此靈通傳到司龍兩家人耳朵裏,這中間宇文域沒少動作,他把一切看在眼裏,精心布下棋局,不疾不徐下棋,亦黑亦白眼看棋局到了末端,突然生出車禍禍患。

龍翔離開房間,F緊隨其後,“主,人送去齊洲還是……”

他擺了擺手,人之將死,不必多此一舉。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人算不如天算,玄覲當初費盡心思也沒想到老董這隻老狐狸如此按捺不住,竟然趁亂對蕭念下死手,1217西郊車禍爆炸全然可以嫁禍給卷宗裏本就不明朗的蕭恒案件,但殺死蕭念的好機會卻並不多得。

問老董為什麼要處心積慮除掉蕭念,原因無他,蕭恒死後遺產直係親屬是蕭念,攤開來說城南有五分地是姓蕭,老董半輩子謀算,自然不會放過這塊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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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另一處臥房龐述端坐茶幾前,給自己倒了杯涼透的隔夜茶,房外傳來腳步聲,門被推人輕輕推開。

“你來了。”

他抬眸笑笑,似乎並不意外柴靜的到來。

柴靜這次與龍翔隨行,沒想到一待就是幾天,更加沒想到此行以後城南再無大小姐。

“坐。”龐述口吻溫和,拿了新茶杯,“沒有咖啡,隻有隔夜茶,恕我招待不周。”

“言敘在療養院去世了。”柴靜撫平裙擺坐下。

茶水滿杯,龐述將瓷壺置回原位,他說:“沒有價值的棋子最後都會被淘汰的,你認為龍尋的狗在九天失控,和在錦龍咬人的貓有什麼區別?”

狗是蕭念任由事態發展的結果,她這是有備歸來光明正大讓他下台,她寧可相信對她懷有愧疚心的龐祈也要挖了老董在會所裏的眼睛,那隻貓不一樣,貓咬的不是龍尋的肉,她咬定龍家內部有蹊蹺,不惜代價也要挖開一道口子,好比當年環城山林同歸於盡的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言敘走了龐車的老路,為情所困,為情所累,他當年在欄杆做手腳害得林夏侯跌落高台,蕭念這位竹馬哥哥摔成不人不鬼的植物人,有人查便有頂替鬼,無人追究那就是意外事件,最後也的確定義為欄杆經久失修的意外事件,可誰能想到更讓人意外的是蕭念記起來了,記起言敘這個“殺人”凶手。

柴靜看他平靜模樣,於是說:“龍尋和房氏如今下落不明,蕭念被宇文域抓去前,最後見的人是龍尋。”

“蕭念既能做一出江北大橋車禍局,那房氏和龍尋開始就是她的局中人,她在針對龍博天,因為當年蕭恒慘死的主謀是龍博天,她的目標很明確,要讓龍博天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那晚她和龍尋會麵無非是想要利用龍尋借刀殺人,那私生子可是龍博天最後的孩子。”龐述笑了笑,“房氏現在必然也在景洲,蕭念未完成的下一步計劃應該是讓房氏與龍博天互相撕扯,隻是可惜了……終究是正統教育滋養長大的女孩,心懷情義。”

柴靜望著他,冷聲問道:“你就沒有懷疑過老董收養你的目的嗎?沒有懷疑過他這些年的野心裏,你究竟在什麼位置,是什麼角色嗎?”

龐述執起茶杯反問她,“柴靜,在你心裏我是在什麼位置,又是你心中誰的影子?”他指腹在杯沿摩挲接,“我們的大小姐有個天大的好處,不喜歡的人和事直截了當,如此愛恨分明的她讓言敘念念不忘,清醒著說哪怕與她隻是殊途同歸也好……柴靜啊,我們都是木偶,被提線人用來相互掣肘的玩物,可我動心了,會疼也會有所期待,如果成為木偶能與你殊途同歸有何不可?”

夜風與秋葉纏綿,風走的幹脆,葉零落無聲,終究還是各自為好。

柴靜跨出門檻時,聽見龐述說:“教我說話,教我認字,教我怎麼活下去……是他養我育我多年,什麼龍家,什麼權勢欲望,我信奉的不過是一個給了我親情的人,想要留住的也不過是晚歸有人等的家。”

腳步聲漸行漸遠,龐述望著對麵未曾動過的茶杯又給自己倒滿杯,冷茶入喉,刺骨冰涼。

隨著遊廊柴靜推開另一扇房門,老董癱坐在地,一如言敘開始的病症。

柴靜任由房門大敞,她居高臨下打量起風前殘燭的老董,細想想也是年過半百的年紀了,她當年得蕭恒資助順利念完大學,彼時他也風華正茂,之後得以順利進入龍鼎,也是承的蕭恒的情,隻是日子久了,人心就變了。

蕭恒死後第一年,老董找到她,給她分析了蕭恒疑點重重的死因,她當時信了,信了他說的龍翔是為了鷸蚌相爭,兩人意見不和產生的邪念,蕭恒的出場過於讓人驚豔,以至於成了老董利用她的底氣。

太多人羨慕北城盛大的生日會,她是其中之一,羨慕蕭念有位好哥哥,也曾羨慕龍翔對蕭念的大方擁護,她被老董描繪的假象蒙蔽雙眼,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直到九天會所那場鬧劇上演,她收到匿名郵件,是張舊照片,老董和房氏床笫的**,郵件來頭不明,她聘用黑客也搜索不到半點痕跡,平靜湖麵被突悄然而至的小雨砸出漣漪,老董說他是心疼蕭恒的,那為什麼早年會和房氏攪在一起?

蕭念回來的高調,目標明確給龍尋使絆子,把錦龍攪得天翻地覆,淅淅瀝瀝雨點變成瓢潑大雨,柴靜卻再沒收到過任何郵件,當老董再次探聽起龍鼎內部機密她選擇避而不談。

當初各懷鬼胎,如今慘淡收尾,兜兜轉轉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的,不管是他們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