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蘿十七年的人生經曆過三次大變。三次大變!這麼說聽起來又像是便秘一樣。
第一次大變發生在鬆蘿四歲的時候。那時候因為李家族中勢力最大的支係在政治鬥爭中失利,鬆蘿的爹也在任上被查出了虧空。為了補這個虧空,鬆蘿的爹不得不娶了一個皇商的女兒為妻,而鬆蘿宅鬥實在不怎麼在行的母親被從妻降成了妾。
第二次大變是在一年前,鬆蘿已經說定嫁給宣武將軍幼子的嫡出二妹,居然帶著門口賣魚的大哥卷了嫁妝跑路了,李鬆藍,你不是人!宣武將軍乃是正五品中的實權武將,而且宣武將軍本人還是當朝陳貴妃的嫡親兄弟。而鬆蘿家不過是個破落戶六品下的文官,這門親事本來就已然是高攀了。倘若事情敗露讓宣武將軍陳家丟了臉麵,李家恐怕等不到天氣變涼分分鍾灰飛煙滅。基於這個理由,李家的其他女兒不得不清倉大甩賣。鬆蘿的爹私下裏派出大量家丁前去追捕二女兒,放下狠話抓住一定男的女的雙雙打死,隨後把剩下的所有嫡女和庶女都搬出來給陳家挑選。萬沒想到陳家幼子是個奇葩,一下子就挑中了鬆蘿。聽說鬆蘿忽然間烏雞變鳳凰,鬆蘿的娘猛地捂住胸口,隨後身子一挺咯兒一聲就昏了過去,就連鬆蘿的嫡母也大鬧特鬧,非說那個賣魚的大哥是鬆蘿母女安排的。
第三次大變實打實發生在昨天,也就是鬆蘿即將出嫁前一個月的日子裏。前天鬆蘿還好好坐在繡房裏準備自己的繡鴛鴦枕套,而今天早上就在一個冰冷漆黑還散發著腥臭的洞窟裏醒來。鬆蘿顫顫巍巍地爬起來,立刻看見一隻龐大威武、虎牙暴露的橙黃色老虎大貓一樣坐在石榻旁邊,周身還悠悠散發出一股加強版的貓屁股味兒。見鬆蘿咧著嘴哭都哭不出來,老虎張了張嘴露出兩顆一看就知道久未清理的黃黃虎牙,然後猛地打了個嗝兒。這個咯像是吹向少女心中的一陣東風,立時吹亂了鬆蘿已經不能稱之為發型的發型。打完這個漫長的嗝兒,老虎張了張嘴,隨即居然發出一個人聲兒:
“快幫我看一下,不知道誰的指甲卡在我牙縫裏了。”
鬆蘿轉身對著帶一層包漿的石壁用力撞了幾下頭,又伸出兩隻手用力抓了抓淩亂的頭發。這一抓鬆蘿思維清醒了點。鬆蘿想,如果此時此刻自己的腦子還沒瓦特,那麼這次的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如前所述,由於親媽出身於官商之家,因此李鬆藍也頗有幾分經商天分。在與傳說中的魚販私奔前,李鬆藍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瞞過全家,將嫁妝中的孔雀羅、越州羅並金銀首飾換成了錢,然後帶著鼓囊囊的銀票跑路了,這就導致此時此刻鬆蘿手裏的嫁妝大體隻剩下了一大批姨媽巾,和生孩子用的全新尿戒子。在這個關口上,李家拿不出也沒人樂意再去填這份嫁妝。萬般無奈,鬆蘿決定出奇製勝劍走偏鋒。聽說宣武將軍的夫人鍾愛皮草,且陳家已然收藏了各種皮草,從墨狐到熊皮不一而足,唯獨缺一張虎皮。據民間傳說,幽州旁邊的太行山上恰好有虎。為討好婆婆奔個前程,鬆蘿拿出私房錢聘了三五獵人到山上打虎。誰知銀子流水價下去,卻虎毛都沒見一根。由於婚期臨近,鬆蘿實在等不得,於是想個法子帶了親信親自套車,跑到太行山下日日監督催促獵戶們打虎。這樣等了幾日依舊無效,鬆蘿下定決心必要多帶兩個人親自上山看看。如今想想,如果自己那天沒上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鬆蘿帶著兩個侍女一個老媽子跟著獵人們正走到半山腰,忽然發現地上有一個井一般的大深坑。因為沒有在深林裏走來走去的經驗,所以鬆蘿和侍女婆子當時隻感覺這個坑是天然形成的,誰知道獵戶們卻驚喜起來連聲說是陷阱抓到了老虎,掏出鋼叉就全都衝了上去,連鬆蘿也驚喜地跟著衝了過去。眾人齊齊低頭,卻發現裏頭沒有老虎,隻有一個渾身是泥獵戶打扮的高個大哥正坐在深坑裏頭抱著胳膊抖腿。大哥旁邊的地上還有一個碎掉的酒壇子和一大堆碎雞蛋,看起來是大哥購物回來的時候連人帶東西跌到了裏頭。
眼看出了這種事大家都有點迷茫,連忙七手八腳地將人拖了出來。大哥上來以後心情顯得不怎麼美麗,立刻質問眾人為什麼在自己家的山頭上挖陷阱,而且居然連個警示牌都不放。
見幾名獵戶咆哮起來但也說不出個道理,鬆蘿頓時明白確實是自己這邊理虧。既然如此隻好先出手賠點錢說幾句好話把這事兒平了,回去以後再扣獵戶工錢罷了。但事情壞就壞在,那天鬆蘿帶得那個婆子乃是個寡婦,人大概四十歲上下尚有幾分姿色。這一眾獵戶的頭人是個鰥夫,鰥夫看上了這個婆子,在這種情形下自然有意彰顯男子氣概,所以沒說幾句氛圍就有點劍拔弩張。還沒等這位大哥得到開打的信號,那位中年鰥夫獵戶已然上前一步一個上勾拳打在了對方的鼻子上頭。這位大哥被打得悶哼一聲,攤開雙手完全蒙圈,鼻子也悠悠淌出了兩條血。愣了片刻大哥皺了皺眉撇嘴露出一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