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飛雪漫天,寒風打著卷。
距離繁華大廈甚遠的郊區,群樓破敗,低矮擁擠,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住宅被潮濕與霧色包裹,人在其中分不清時間流走。
臥室狹小,牆漆脫了大塊露出裏頭陳舊的髒黃,單人床高高隆起一團,隱約可見一截後腦勺。
徒然隆起的被子輕顫,和也從夢中驚醒,他盯著麵前發黃的牆,好半天才回過神。
屋子安靜,隻有未關嚴的窗戶鍥而不舍的刮著風。
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因為有意識的時間很少,渾渾噩噩的幾乎快忘記自己是在遊戲裏。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一聲隨著一聲,地板不負眾望發著吱嘎的悲鳴,那細碎的叫喚仿佛是在同情屋裏囚鳥般的和也。
門開了,但和也沒動。
他閉上眼,維持著先前的動作,臉與身體麵向牆壁,以這種姿態抗拒著身後的不速之客。
但對方顯然不太能領會到他的拒絕,床墊下壓,不久寒冷與血腥的氣息將和也包裹。
殺人了?
不對,應該是咒靈。
也不知道這張破舊的單人床是怎麼撐起兩個大男孩的,和也被擠得難受,他皺緊眉頭,睜開眼往裏挪了挪。
察覺到他醒了,身後的人多少有些驚喜。
“和也。”
和也沒回,視他如空氣,或者說腦袋禿了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眼下的情形。
就在四年前——該死,原來已經過了四年。
四年前和也還是個純情男大學生,剛畢業正愁著找工作,恰逢朋友製作的乙女向遊戲出現無法逆轉的bug,對方在朋友圈發了數條有償尋幫忙,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和也就去了。
不就是個遊戲嗎,就他玩過的沒有幾千都有幾百了,反正審查下,找出漏洞及時報備等人修正就完事了。
沒曾想下了個app直接連人帶家的穿越進了遊戲裏,重點是這家還是租的……
最初他也有積極的去攻略目標,直到後來,他發現攻略目標腦子有個坑。
乙骨憂太。
和也倒了八輩子血黴撞上的第一個bug修正者。
按照app提供的信息,對方自小受盡欺淩,性格膽小懦弱,無論在家還是學校都不被重視,好不容易有了真命天女善解人意,二人互相喜歡互為救贖,結果十歲時真命天女出了車禍。
而這個世界又非常不科學,死掉的女友變成了詛咒,在親眼目睹乙骨憂太將同學斷手斷腳折進儲物櫃後,和也悟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招惹了一個怎樣可怕的存在。
要他這個弱雞去修正乙骨憂太的感情線?
必須陽光向上正能量?
還無論是be或者he?
哈哈哈,你看他都那麼努力了,結果還是被囚禁了誒。
被監控,被強迫。
被子下的雙手全都捆了鎖。
吃飯乙骨喂,指甲乙骨剪,洗澡乙骨搓背。
和也就像個廢物,什麼都不用做,他隻需要活著,活著呆在乙骨憂太身邊就好。
變相的成了第二個祈本裏香。
可和也是個有自我意識的人,不是玩偶,不是咒靈,二十多年的教育更不是白上的,他試圖和乙骨憂太講道理,試圖讓他清醒,但對方一聽到這話就覺得他要跑。
然後又是強迫又是捆鎖。
他累了,真的。
1、2周目得來同一個結果,和也表示毀滅吧,算了。
“我好累……和也。”乙骨憂太縮了縮身子,床板發出吱嘎響動,他像貓般蹭了蹭和也的脖頸。
發絲很涼,發尾紮得人很癢,和也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他打死也不能笑出聲!
於是倏地翻身,一下子兩人麵對麵——這家夥是故意的。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和也頸肉最敏感,對上那雙幽藍的眼,仿佛漩渦跟著往裏陷,不可抑止的和也產生了殺死他的想法。
四目相對,長久的沉默在彼此間蔓延,終於和也問:“什麼時間了?”
乙骨憂太抿了下唇,指骨微動,卻是什麼都沒做,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然後說:“還想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