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陽春三月自然要吃陽春麵。

安笙就點了這樣一碗麵,街口的小吃攤,旁邊凳子上還掛著些沒擦淨的油水,周遭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入耳,卻絲毫沒打亂她的步驟。

挑麵,勾湯,入口——氤氳的熱氣把少女的眉眼襯得模糊,隻隱隱約約透出些冷淡來。

這份冷淡並未持續太久,一碗麵尚未吃完,旁邊就來了個不速之客。這人也不客氣,抄起筷子把自己那碗麵吃得震天響,倒是先安笙一步打了個嗝。

安笙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來人自然也發現了,隻是他並不覺得唐突,甚至可以說就是故意的。

“喲,不裝不認識了?”

安笙知道躲不過,索性抬起眼來,沒了那層薄霧的遮擋,少女的麵容徹底出現在視野。

她的眉宇與閨中少女似有不同,仿佛藏著鋒芒,細看像把利劍,偏偏眼尾上挑,上麵還綴著些薄紅,兩相對比倒不覺突兀,隻好似一把寶劍入了繪著人間山水的鞘。

眼看她瞧過來,還是這般冷淡的模樣,成非頓覺無趣,三月的天和肚子裏的麵都沒叫他熱乎起來。

“是兄弟才提醒你,姓厲的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你還能裝一輩子柔情似水不成,哪天他看透了或者膩了……男人最懂男人,真有那麼一天,可別怪兄弟不幫你。”

他這話說得有些陰陽怪氣,安笙卻笑起來,眉宇間那點疏離消散了個幹幹淨淨。

“行了,知道你是好意,這兩年委屈你們了,等我把人搞到手再請兄弟們來家裏吃酒。”

成非終於在這話裏找出來一絲過往的熟稔,他心裏那股鬱結的氣一下子消散大半,緊繃的臉也放鬆下來,麵上卻死要麵子不肯露出分毫,硬撐著翻了個白眼。

“算了吧,照你那位左相迂腐的性子,哥幾個怕是前腳踏進門後腳就要被掃出來了。”

說罷他擦了擦嘴,猶豫片刻還是小聲咕噥了句。

“你的苦衷兄弟們都知道,但這麼多年兄弟,也沒必要一個人扛著。”

他似乎是覺得沒麵子,話落下就大步流星離開,背影裏怎麼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安笙留在原地啞然失笑,半天才慢吞吞掏了銀子出來。

“……想賴賬還要找這麼個理由。”

·

安笙是兩年前回京的。

父親駐守邊關,她便也跟著在邊關長大,兩年前父親舊疾複發,京中第二日便來信叫父親回京修養,那時她便知道,這片她與父親共同熱愛的邊城,她怕是再難回來。

不出所料,父親回京後便被收了兵權,好在近些年國泰民安,父親交了兵權還安慰她:“這下好了,你不是一直叫爹注意身子嗎?這回可好好享受錦衣玉食咯。”

話雖如此,但父親眼中的眷戀她又何嚐看不出。

父親為羥國戎馬一生,新帝登基不過五年便迫不及待收回兵權,叫人怎能不寒心。

雖是無奈,但安家絕不會做什麼以下犯上的事情來,縱然世人都會覺得不公,父女兩個卻老老實實地窩在將軍府養老了。

隻是他二人一片赤誠,卻總是有人妄圖攪亂一池春水。

久經沙場的父女向來懶得搞那些彎彎繞繞,回京後本以為做個金絲雀便能了此殘生,偏偏有那不長眼或動了歪心思的,今兒這個上門試探,明兒那個前來遊說,仿佛他這被收了兵權的大將軍不做點什麼便不合常理一般。

父親乏了也倦了,一次大發雷霆把人趕出府外後,朝堂上下這才紛紛相傳,安將軍這頭老虎,怕是年歲到了,牙齒已經掉光了。

人道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這倒是下了沙場被人騎。

那之後雖是無人再試圖攛掇或拉攏,但之後卻不知怎的,好似覺得他們將軍府人人都能踩一腳,明裏暗裏冷嘲熱諷不說,他們帶回的那些親兵,本該至少分個禦前侍衛,卻大多派了巡街的活。

安老將軍不堪欺辱,本想麵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阻撓了下來。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月餘,安笙不敢想,若是久居盛京,將軍府殘留的威名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不在,他們父女還要受到何等奚落。

回來盛京就要守盛京的規矩,既然此處不能用長劍平事,那便換個路子守住這將軍府。

厲鳴止就是此時出現在視野。

當朝左相厲鳴止,雙十出頭的年紀卻是位高權重,模樣倒是俊秀,隻是成天板著一張臉,路上的姑娘別說瞧一眼,就連從他身旁路過都要打個冷戰。

他看似哪方勢力都不屬於,卻哪方勢力都不敢得罪他。

沒人摸得透他的底細,自然也就沒人敢招惹他。

將軍府正是需要這麼個倚仗。

他與安笙初見是在宮門前,那日父親好容易上朝,下朝卻是氣了個麵目通紅,安笙正納悶兒這是怎麼了,曆鳴止便從一旁跟了上來。

“還望老將軍不要動怒,您常年在邊關,不知京城動蕩,如今國庫確是空虛,增加軍餉一事……怕是還要從長計議。”

明明是商量的語氣,偏偏那張臉上毫無表情,例行公事一般,一板一眼說完這段話,隨後也不管安老將軍是同意是反駁,略一作揖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