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睡。”他說:“明天就能見到你師兄了。”
“你怎麼知道?”
“沈家這麼急著召集四方城的人來,恐怕著急的不止一方。”
“你也覺得沈家有問題?”檀青青抱著枕頭說。
“嗯?沈家哪裏有問題,說說看。”
他像是拋了個鉤子等著檀青青自己咬上來,然後反問。檀青青看見他笑才反應過來,這人多半又在逗她。於是她冷哼一聲,掐著枕頭撒氣。
秦觀雲:“你到底睡不睡?”
看一眼外麵的天色,何止是太晚,甚至可以說快天亮了。
秦觀雲今天是趕不走了,檀青青認命的閉了閉眼,抱著枕頭裹著被子倒頭躺下。瞪著眼睛盯了他很久,生怕他做出什麼言行不符的事情。
檀青青什麼時候睡著的她自己都不知道,鼻尖縈繞著淺淡的紅梅香氣。像回憶裏那些安穩的日子,朝生日落,風過籬笆。
她夢到自己長在花壇裏,視角很低。躺椅的木製紋路都被她看過不知多少遍,藍色的衣角總是從不同的角度被風吹來,沒碰到她就被看似睡著的人拽回去。然後換成一根瘦長的手指伸過來,不輕不重的逆著她軟軟的刺摸兩下。
少年低沉的聲音說。
“真軟。”
檀青青:“……”
那是刺,長好了能把你的手指紮破皮,紮出血!你懂嗎笨蛋!
但她的心裏話他始終聽不到,在他眼裏檀青青隻是一顆巴掌大的植物。還沒化形,更別提跟他吵架了。
躺椅忽然吱呀一動,少年從裏麵傾身探頭出來。放大的俊臉跟檀青青湊的很近,他眼中的光澄澈安靜帶著琉璃一樣的色彩,像蒙著水霧的冰麵下緩緩流動的水。
檀青青:你、你幹什麼……說好的養我,該不會是想把我拔了扔出去吧。你想怎麼樣,做人不能出爾反爾,嗚嗚嗚嗚,難道我強嘴你聽見了?
少年嘿嘿一笑,然後起身走了,隻剩下躺椅在原地吱呀吱呀響著。
檀青青的心提了起來,心想他該不會真的去找鋤頭鐵鍬要把我挖了吧!
就在此時,天邊忽然奔騰而來一排濃重的雲彩,壓的很低,幾乎就在頭頂上。那雲層紅色,像血,像那天綿延八百裏的紅楓。原本豔陽高天的天氣轉眼間紅雲密布,她恍惚在籬笆門外看見一個人的影子。不是藍色的衣裳,不是秦觀雲。
那人趴在院子門口小心翼翼的往裏看,黑色的兜帽遮住眉眼,檀青青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是誰,你是誰?”
她想說話,可她開不了口。
門外的人興許是看見秦觀雲不在,看了一會兒後他放心站直身體,手指墊著袍袖推來院門走了進來。黑色的袍子委地,他輕手輕腳的走進院裏向檀青青走來。
檀青青看不見他的臉,他一片黑暗的麵目讓她覺得像無底深淵,陰冷潮濕帶著腐朽的味道。
她大喊:“你別過來!”
可那人根本聽不到,他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檀青青看見他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個手爐樣的青銅鼎,黑色,上頭壓著可怕的凶獸圖案。他一步一步越過躺椅走來,檀青青驚恐的大叫。
“你別過來,你走開!哥哥馬上就回來了!”
那人朝她毫無阻礙的伸出手,天邊狂風四起,檀青青覺得他冰棱一樣的手幾乎就要摸到自己了。她感覺自己根部開始撕裂一樣的疼痛,她要被人連根拔起了嗎?她還沒開過花呢。
須彌之間,紅色的劍光從天際飛奔而來。一劍削在花壇旁邊,鋒利張狂的劍氣摧枯拉朽,花壇邊的躺椅砰的一聲碎裂。而那劍氣在碰到檀青青的時候忽然變的柔軟,像春風拂過楊柳。
一把劍刺入地下,直直的插在那人腳邊,如果不是他的胳膊縮的快,他幾乎就要斷臂當場。
秦觀雲站在門口眼神淩厲,他抬手一招,長劍飛入他的掌心,劍光暴漲。
“偷東西偷到我家來了,偷什麼不好,偷一株這麼醜的,你長眼了嗎?”
“醜?你才醜!你全家都醜!”
她情不自禁的喊出聲,一把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自己還在沈家的客房裏睡著。陽光穿過薄薄的紗窗在地上投出不規則的影子。往旁邊一看,秦觀雲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的走了。
這倒省了檀青青很多麻煩,不然一開門,明明分居兩室的人從一間房裏出來,那打擊肯定比直接住一起來的更大,到時候檀青青的臉鐵定沒地方擱了。
她正暗自慶幸,就聽見外麵有人敲門,門框上映著的影子不像秦觀雲。
“青青,起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