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厚,幾乎沒過她的腳踝。她小跑過去淌起的雪粒像一陣沙子飛起,在晨光下泛著斑斕的光,如扇麵上細碎的灑金那樣流暢閃爍。白色的裘襖跟雪一樣,毛絨絨的帽子意料之中掉下來蓋住她的視線,她不得不伸出手去扶。青蔥一樣細白的手指,指甲粉嫩,未曾沾染過任何血氣。
檀青青一下跳進陣法裏,扶著陸雲卓衝還在山坡上的秦觀雲招手。
“哥哥快來啊。”
秦觀雲握了握手裏的紅梅劍,覺得這把劍要不還是扔了吧,礙事。
紅梅劍在他掌中無端一聲清吟,好像在說這主人真的不要臉,但這句話恐怕沒人聽得懂。
他在山坡上站了一會兒才飛身一躍入陣。
陸雲卓難得覺得自己還是有用武之地的,於是忍不住顯擺。
“有我在,保管方向位置全麵跟蹤,絕不出錯。”
他的修為不行,劍術法咒都屬於下下層,像秦觀雲那樣一個眼神直接禁言的手段,他估計還得練上十年。
但他的陣法是特長,打不過就跑這句話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發揮和體現。單看這些年他帶著檀青青奔走在大小幻境之間,卻從沒出過什麼大岔子,就知道他逃跑的本事屬實一流。
檀青青:“別分心啊,看好落腳……”
她話還沒說完,三個人衝出陣門普通一聲躍入黑暗。檀青青在落地之前就被人攬腰帶了一下,所以隻有陸雲卓摔在地上,嗚呼哎喲的喊了一聲揉著屁股站起來。
一片漆黑裏什麼也看不見,一股腐爛的味道充斥鼻腔。像長年不通風的樹洞,樹已經死了,而埋在地下的根係漸漸朽敗,成為蛇蟲鼠蟻的家。
“這是哪裏?”檀青青問。
“不知道,秦哥讓我跟著那朵紅梅開陣,我就跟了。”陸雲卓嘶嘶的抽著涼氣。“應該離那群野獸不遠吧?”
檀青青:“沒有野獸住地下吧……”
這裏潮濕黑暗,就算是野獸也是喜歡溫暖舒適的地方,除非這野獸是老鼠成精,專門喜歡鑽臭水溝。
陸雲卓小心翼翼的喊了一下。
“秦哥?秦哥呢?”
檀青青鬆開秦觀雲的腰往旁邊挪了一下,雖然這裏很黑,但她仍然覺得抱著不太好,她的臉好像很熱。但她的小動作並沒有成功,扶在她腰間的手微一用力就把她重新摟回去了。
檀青青:“……”
同時她聽見秦觀雲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蓋過她被攬回去時溢出的輕呼。
“嗯。”
隻有簡單的一個字,算是告訴陸雲卓他在,他沒丟,至於別的意思就沒有了。
“秦哥在就好,能掌燈嗎?”
陸雲卓問。
在幻境裏做什麼都不能輕舉妄動,尤其是做那些跟幻境相斥的事情。
一般情況下,很多妖獸在非捕食期會圈地進入休眠狀態,除非它餓了、有人動了它的東西、或者它的地盤被侵略。
比如現在,在一片黑暗裏掌燈就很容易打破寧靜,如果旁邊恰巧有妖獸,它醒來又恰巧餓了,那它哢嚓一口咬過來幾乎沒商量,也不用覺得委屈,死得不冤。
所以陸雲卓並不敢亂走亂動,能不能掌燈也要問一下秦觀雲。畢竟他們一行三個人裏,秦觀雲修為最高,他最有發言權。
這裏死寂,好像連風都不動。
秦觀雲淡淡的說:“掌。”
語氣漫不經心毫不介意,仿佛再大的場麵他都撐得住,即將發生的所有可能他都了如指掌。這種運籌帷幄的態度,讓陸雲卓再次對大佬表示崇拜。
強!
任性!
就是衝!
陸雲卓說的掌燈並不是真的燭火,是指發光的東西。比如他手上這顆夜明珠,如水的冷光傾瀉而出,泛著淡淡的青藍色。他借著光打量四周,接著他整個人一愣,寬袖瞬間把夜明珠兜住,光又暗了下來。
他語氣不明。
“要不這燈還是算了……”
檀青青:“……”
不是她非要抱著秦觀雲,是她跑不開。
她抬頭什麼都看不到,隻有他清淺近乎於無的呼吸微微灑在她耳側,她的臉越來越燒。他的手扣在腰間紋絲不動,檀青青並不懷疑如果她再準備跑的話,他會再攬回去。
這算是在山坡上沒把手放進去的變相報複?
她低聲說。
“哥哥,我們是來跟著野獸找線索的。”
提醒他注意正事。
旁邊的人沒說話。
陸雲卓難得聰明一回。
“秦哥,你讓我追的不是野獸,你不是要跟屠妖隊彙合?”
秦觀雲淡淡的嗓音說:“你找不到他們。”
陸雲卓十分不想細究找不到他們這句話有沒有深層意思,他隻是問。
“那你找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