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琪高中就出國念了,京建法國代表處的新員工宿舍離她的學校很近,三層的別墅裏住著四位女工程師和她,有一位華人保姆,一位法國保姆,周績文住在隔壁棟,琪琪媽媽不用在這邊常駐,她也被照顧得很好,小事自己解決,大事身邊也有人商量。
宋斯琪十八歲的那個聖誕,巴黎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是這些年來最大的一場雪。宋斯琪喜歡雪人兒,但周績文不許她自己堆,怕凍手,所以他會堆好了,讓宋斯琪拍一拍,假裝是她自己堆的。
他們依然是鄰居,宋斯琪可以租單身公寓了,她想住小房子,生活的味道讓她有創作欲,周績文就陪她住陳舊擁擠的單身公寓,一牆之隔。
夜裏下雪的時候,宋斯琪屋裏的暖氣就有點不對勁,淩晨徹底不工作了,宋斯琪撐不住,周績文這兩天出差,她拿著備用鑰匙走到隔壁。其實有點感冒了,渾身沒什麼力氣,腦子也迷糊,習慣性敲了敲門才想起自己有鑰匙,摸索鎖孔的時候,門從裏麵打開,她和裏麵陌生的女生都嚇了一跳,大眼瞪小眼。
門裏的女生先問:“請問你找誰?”
“請問您是?”宋斯琪猜她應該是新來的助理,聽說何竣腿摔壞了,他跑腿的活兒又比較多,所以不得不調了一名助理來巴黎。二哥這邊的房子是個套間,進門有個小會客廳,雖然不會在這邊見客戶,但他的助理偶爾來開會取東西,生活區域還是比較私密的,臥室書房都另外有鎖,所以他助理的備用鑰匙隻有一把,宋斯琪有一串。
這位助理看宋斯琪的模樣和打扮,料想她是附近的窮學生,淩晨來敲單身男性的門,能是什麼好人?有些輕蔑地笑了笑:“你是美院的學生吧,這個時間來敲門,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宋斯琪眉頭皺了皺,不喜歡這個人說話的語氣:“我屋裏暖氣壞了,想過來待會兒。我就住在隔壁,和ving很熟。”
她剛想說自己有鑰匙,真的和ving很熟,門裏的姑娘語帶嘲諷地說:“是壞了,還是欠費了?”
宋斯琪聽出她的話裏有話,沉了臉,二哥手下怎麼會有心思這麼齷齪的人!她很生氣:“如果你不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就請你馬上出去!”二哥如果有女朋友,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何況他出差之前還囑咐自己,冰箱裏牛奶喝完了就過來拿呢。
“ving不在,我不會放你進來,再者說,既然我能進來,你又有什麼資格請我出去?勸你一句,女孩子要自尊自愛才不會被人輕視。”
她轉身摔上了門,宋斯琪已經氣懵了,拿出手機打電話,不知是冷的還是被氣的,手止不住抖抖索索,周績文的電話打不通,何颯的也是忙音,他們的航班因為大雪延誤了,眼下聯係不上,她又沒有何竣的電話。
這樓隔音不好,宋斯琪不想拍門把她叫出來吵架,回自己屋燒熱水裹被子去了。外麵雪下得撲簌簌的,宋斯琪真的很冷,身子怎麼都暖不起來。
周績文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外麵雪大,車子根本走不動,路上耽誤了很長時間,他沒急著回自己屋,先來琪琪門前敲門,他回她電話沒人接,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在畫畫沒看到。
敲了半天沒人應,以前從沒這樣過,他有些心慌,從自己臥室陽台翻了過去,屋子裏很冷,琪琪縮在壓了幾層的被窩裏,人已經燒糊塗了,怎麼喚她都沒有回應。
大雪天,交通基本上癱瘓了,周績文背著琪琪去的醫院,背上的人呼吸很輕,他腦子亂成一團麻,想不起來全世界死於流感的人口數據,後來耳朵裏嗡嗡亂響,眼裏隻有厚厚的積雪,白茫茫一片。他這輩子是撂不下琪琪的,他回憶最初情不自禁對她好的原因,也許就是想看看,一個家庭美滿,父母恩愛,性格溫善的小孩兒會長成什麼樣子。
他自己脾氣很糟糕,父母離異,家庭破碎,看到琪琪,才覺得這世上還是有美好的,還是有的。
宋斯琪醒來的時候,知道自己在醫院,二哥拿著棉簽給她潤嘴唇,她想開口說話,嗓子跟吞了刀片似的那麼疼,動了動嘴巴,發不出聲音。
周績文想罵她兩句,自己不過出趟差,她怎麼就能把自己搞成這樣。但看到她眼裏的脆弱和委屈,周績文隻是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安慰:“沒事兒,二哥回來了,安心睡,不冷了。”
等周績文知道,她暖氣壞了去隔壁,卻被拒之門外,所以感冒才會這麼嚴重時,身上的戾氣都快肉眼可見了。他給何竣打了個電話:“你,還有新來的那個,給我滾過來。”
新助理上崗是何竣培訓的,能力不錯,還沒到強調周總身邊的私人關係這一步,就有急件去拿,他問明白那天的事情,差點沒跪下:“你是從北美分公司調過來的,你的原上司對你的評價是,professional,你可真專業啊,我刨你家祖墳了是吧,你殺了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