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捉了個蟲)(1 / 3)

裕和十一年,冬。

一陣風從樹梢溜過,枝頭剛綻放的臘梅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抖落一地的清香。那清香又順著窗柩的縫隙滲入殿內,卻被滿殿苦澀的藥味衝散。

李汀南倚在美人塌上,歪頭對殿內人輕聲道:“皇帝,下雪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那人耐著性子探頭看去,隻見遠處黑雲壓著城,再仔細一瞧,窗外飛雪細如鹽。

“母後好眼力。”

她輕輕搖了搖頭,“是本宮嗅到的。本宮嗅到窗外的臘梅開了,也嗅到你和蘇相想要本宮的命。”

皇帝向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李汀南:“母後嗅覺過人,朕倒是忘了。但這又如何呢?孫相被您扳倒了,這大華朝,也不再需要一個和朕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太後。”

殿內充斥著詭異的靜寂,隻有金盆中燃燒著的木炭,不時發出劈啪的響聲。

李汀南望著皇帝腰間係的香囊,狀似漫不經心:“朐萩雖是尋常的香料,可對服了當歸的人而言,便是致命的毒藥。本宮纏綿病榻這些天,服的藥裏,便有當歸。”

皇帝笑得有些癲狂:“母後精通藥理,朕自知瞞不過你。看在你即將入土的份上,朕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父親入獄,乃是朕的祖母仁孝太後一手促成的,為的就是你心甘情願入宮來做馬前卒。”

“卻不曾想你竟如此愚笨,這麼多年過去了都不曾發現端倪,還將殺父仇人的孩子視若己出!”

李汀南喉頭一甜,當年父親入獄,她一向敬重的仁孝太後以保父親一命為條件,令她入宮為妃。

她一直以為,父親入獄是因為得罪了權貴。卻不曾想,這一切不過是仁孝太後布下的局。

而自己在宮中九死一生,步步為營,原來隻是棋盤上衝鋒陷陣的小卒。

李汀南張嘴吐出一口黑血,腹下一陣絞痛,卻比不過心中滔天的恨意。她想抬起手給那洋洋得意的人一巴掌,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

外麵傳來一陣騷動,“蘇丞相!蘇丞相您不能進去!”

李汀南絕望地闔上眼,完了,死對頭來看自己笑話了。

兵戈碰撞的聲音傳來,在這空曠的宮殿裏顯得格外刺耳。

殿門被大力踹開,兩把骨扇破風而來,皇帝被釘在地上哀嚎:“蘇相?朕明明命重兵把守的……不可能!”

她艱難地望去,那個一貫從容不迫的蘇相,竟蓬頭跣足,滿身血汙的向她奔來。

行至半路,他又將手中正滴血的劍扔掉,把手在身上胡亂擦了幾下。

李汀南目瞪舌僵,蘇宇一向衣不染塵,如今竟將滿手的血擦在了身上,這真的不是被奪舍了嗎?

臉上微涼的觸感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她抬眼看去,不小心撞進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

視線短暫接觸後,這雙眸子又很快被水汽籠罩,喜悅混著淚溢了出來。

蘇相平素總掛著一副欠揍的笑,竟不知他也有如此傷心之時。

她中氣不足地嘲諷道:“見本宮將赴黃泉,蘇丞相竟喜極而泣了?”

餘光中見到蘇宇的赤足,心中便更加氣憤,為了見她最狼狽的一刻,竟連雙草鞋都來不及穿。

蘇宇沒有出言反駁,將她攔腰抱起,往殿外走去。他喃喃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死。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他反複說著這句話,不知是在安慰誰。

李汀南已被這毒折磨的毫無力氣,隻得任蘇宇將她圈在懷中。

她鼻尖縈繞著清冽的鬆木香,耳朵裏充斥著蘇宇擂鼓般的心跳。

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不想讓她活,而鬥了半輩子的敵人卻求她不要死。

莫名其妙的情緒湧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

李汀南沉默片刻,卻還是出聲諷刺道:“蘇相啊,莫要再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本宮死了,不正合了你的意嗎?”

回應她的隻有蘇宇無聲的淚水。

李汀南忽然覺得,這淚水雖然靜默無聲,但卻是歇斯底裏的。

說話間,蘇宇踏出了慈寧宮。

李汀南隻感覺蘇宇側了個身,便見他左手捏了三支冷箭。

聽他悶哼一聲,又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

倏忽間,蘇宇手中的冷箭碎成了無數支小箭,天女散花般射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