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算沙摶空(五)(1 / 2)

躲在門後的曲衡波鬆了口氣。她向癡愣了的鹿沛疏看去,猜測那卷破爛書冊便是宋紋提過,顏曾藏在破廟的“賬冊”。可是王府儀仗擺入,曲衡波欲取無門,也隻好伺機而動。

大先生與何顯、趙至勳外出迎接,張晰隨在他們身後。十幾個仆從沒用一刻,便把院內收拾得清淨整潔,在地上鋪展錦布,擺出高腳椅。

來人是晉王妃薛氏,她年過半百,但仍是鬢發如雲,珠圓玉潤。身後八名女衛皆著男裝、披輕甲,個個身高體壯,精神矍鑠。另有兩名侍女隨她左右,端莊典雅,昳麗非常。

鳴蜩穀中人少有見過這陣仗的,見王妃一行當真如天人下凡,都看得迷醉了。曲衡波也對著那群武衛光亮的鎧甲和腰間寶刀、手中鐵槊想入非非,道不愧是皇家氣派,王妃出行都有如此神兵利器相佑。

王妃身側侍女問:“鳴蜩穀大先生何|在?”

大先生上前行禮:“小人在此。”

“速將閑雜人等都屏退,你們迎接不及已是失禮。”

院中屋裏不相幹的人等皆被遣散回去,何顯交代張晰入廳堂將門看住,不可讓要緊的人跑了。張晰進了屋,朝曲衡波笑笑:“我回去就把那破爛黃曆燒了。”

曲衡波搖頭:“所以我從不信那些。”她轉向鹿沛疏道,“鹿娘子,你取了什麼來,是宋玉成讓你拿來的嗎?”

鹿沛疏隻是搖頭,把書冊塞|入懷中,還未從顏曾自戕的震撼裏回過神來。

屋內再無人言語。

薛氏問大先生:“剛才那個白淨孩子,就是嘉毅公主的外孫?眉眼可真像她。若是個女子,當是姑母再世了。”

“正是。小人擅作主張,給公子另取假名,還請王妃諒解。”

“哎,我又不是來問罪的,大先生何必如此焦灼。京中傳來音訊,講官家盼望族人團聚,要將我們這班老骨頭都接去帝京享福。我來祭拜姑母,恰想起鳴蜩穀正在此處,便來看看。順便接一個人,何氏娘子可在?”

何顯不敢動手去擦額上的汗:“在,侄|女正在屋內。”

“你就是她的叔父。看來雪坡也是隨母,否則倒嫌生得粗|魯了。既然她在,我也不多留,喚人出來吧。”

“這……”何顯躊躇,何霽臉上還掛著彩,現在出來豈不是衝撞貴人?就想自己進去喊人,好歹處理一番。門剛開了一個縫,何霽就從門內擠了出來,嘴角的血跡都不曾擦去。她推開何顯,走到薛氏麵前行禮:“王妃,望澍已將行李收拾停當。”

“哎喲,這是為哪般。看著都心疼。”薛氏命侍女給何霽處理傷口,“擦淨再上藥。”

“晉王妃倒是和藹可親,雪坡算是攀上高枝了。”章夏透過門縫看王府儀仗撤去,王妃頭頂金冠還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曲衡波搖搖頭,走到鹿沛疏身側陪伴。張晰道:“你若羨慕,也可以跟去。時值用人之際,各處都在招攬幕僚。沒道理守著鳴蜩穀這百足之蟲。”

章夏回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我覺得鹿娘子不大好,你們誰來看看?她在發|抖。”曲衡波掌心握著鹿沛疏冰涼的手,搓了許久都不見好轉,“你們不是她的師|兄嗎,我不懂號脈。她一會兒厥過去了怎麼辦!”

章夏和張晰隻站在原地遙遙望她們,默不作聲。

“他們同|門講男女大防,”海秋聲走上前來,“還是我看吧。”

曲衡波不快道:“人都要沒命了,還防什麼防。”說罷警惕地看著海秋聲,“你可不是女的,他們不用防。別亂動手腳。”

海秋聲全然不理會身旁的兩位鳴蜩穀高徒:“二姐恨我嗎?”

“你都打算捅死我了,何必多此一問。”

“當然。二姐還願同我講話,已是我的造化。”

“你……”曲衡波本想問孔嬋的事,一想海秋聲如今是鳴蜩穀的人了。所謂出賣也好,背叛也罷,當著正道|人的麵問起,豈不是自證己過?不在於這一時半刻,需得有獨處的時機才好,“你看得怎樣了。”

“無礙,她是過慟。靜心調息便可。”

曲衡波貼近鹿沛疏問:“鹿娘子,你能聽到嗎?”

鹿沛疏深深吸氣,點點頭:“人走了,他們就快回來。曲娘子扶我起身,我有話要說。”她眼睛細細打開一條縫,對著章夏。

“好,你要是沒力氣就靠著我。”曲衡波也覺章夏忒冷漠了些。即便他是男子,喜怒不愛形於色,聽聞如此消息竟能無|動|於|衷。對旁人絕情還則罷了,對自己都夠絕情。

張晰眉頭微蹙,顯是擔憂。可礙於要給大先生等人開門,焦心之語未及出口。隻能在大先生進來時低告一句:“順如師|妹有要事稟告。”

“順如,你說吧。”大先生立在門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