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有三絕,貴絕,豔絕,下絕。
京城第一世家,蘭陵蘇氏,四世六公,貴絕!
蘇二公子蘇湛,郎豔獨絕,豔冠建安,豔絕!
卻說這第三絕,貴,不及蘭陵蘇氏。豔,不及蘇二公子。卻偏偏能與這一貫傲誕的蘇二公子稱兄道弟,往來無間,人稱下絕!
下流的下。
長亭百思不得其解,她一個二八佳人,貌美如花,怎麼就下流了?
婢女阿寶說,蘇二公子看起來弱不禁風,她會武功又彪悍,全建安城的姑娘都在防著她以武力推倒蘇二公子,逼蘇二公子就範。
長亭嘴角一抽,逼他就範?她才看不上那個遊手好閑的傻蛋!
今日小滿,俗語說,小滿小滿,山河漸滿。這兩日的確是淅淅瀝瀝小雨下個不停,不過今日早間小雨暫有了停歇跡象。
窗欞下,兩隻燕子撲棱著早間晨雨打濕的翅膀,在紅木窗台上抖落下一層細密的水珠,振翅起飛時,還留下四個小小的爪印。
長亭看著低飛盤旋的兩隻燕子,燕鳥都是出雙入對,隻有她形單影隻,害……
今日,阿寶給她梳了一個雙螺髻,插上兩支金枝纏珠白貝小插梳,頸上戴了一個赤金垂珠瓔珞圈。
鏡中的少女月眉星眸,粉麵朱唇,隻要不開口說話,也是一副風姿楚楚的嬌媚形象。
長亭看著鏡中的自己,衣冠楚楚,叫人難受。
少女纖白的手指拿起一隻金枝嵌珠翠玉耳墜,輕輕戴到了耳上,碧玉的墜子不經意掃過了耳下一顆紅色小痣,白皙的皮膚上,翠影閃動。
每次給父親請安,都要早起梳妝,長亭倒不是怕早起,隻是覺得早起的時間用在梳妝之事上麵,著實浪費,還不如多練兩趟拳。
為了趕節氣,她還特意穿了一件夏水碧色團花暗紋交領襦,下身穿了一條淺湖水藍間色十六破裙,起身轉了一個圈問阿寶道:“好看嗎?”
阿寶豎起大拇指,“翩翩若仙!”姑娘要是天天如此打扮,怎麼會嫁不出去?
少女嘴角微揚,眼波流轉中透出得意的神采。她腳步一向輕快,可裙子的下擺太過寬大,走路難免磕絆,為了不妨礙走路,長亭索性提起寬大的裙擺卷到了手裏,漏出了半截纖細光潔的小腿。
然後,就大步流星的去給父親長泓請安了,阿寶嘴角一抽,不愧是姑娘!
…………
長亭母親去的早,隻留下她一個獨女。這女兒又太過彪悍奇葩,長泓恐她欺負了繼母,就不曾再續娶。雖有幾房小妾,卻都沒再生養,所以,隻有長亭一個逆女長大成人。
長泓穿著官服,坐在廳中飲茶,看著長亭的打扮很是滿意,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嘛,這樣才像個姑娘家。”
長亭用自己所能展現出來的,最淑女的姿態點頭微笑,表示讚同。
長泓放下茶碗,繼續道:“你母親去的早,都怪爹不好,一心撲在朝政上,疏忽了你的管教。可是乖女啊,明年你就要十七了,再嫁不出去可怎麼辦呢?要是實在找不到門當戶對的,不如咱就委屈一些?嫁個差一點兒的世家如何?”
魏國律法,女年十七不嫁,男年二十不娶,父母有罪,使長吏配之。【注1】
魏國有極嚴苛的婚宦通婚標準,士庶不婚,良賤不婚。而到了渤海長氏這種級別的世家,才貌匹配又門當戶對的可選擇範圍已經非常小了。
聽說之前王侍郎因貪財,把女兒嫁給了一個非常富裕的庶族,婚宦失類【注2】,直接被禦史台彈劾了一本,王侍郎被免官,終身不再起用。
長亭家世顯赫,容貌漂亮,卻名聲敗壞,彪悍下流之名遠播,建安世家個個唯恐避之不及。可差一點的世家,還是會有很多人願意娶她的,畢竟她父親可是堂堂武平侯,朝廷三品戶部尚書!
“那怎麼能行?反正還有一年,再慢慢看著,說不定有人眼瞎呢。”長亭漫不經心道:“女兒倒不怕委屈自己,關鍵是不能給家裏丟臉。”
“嗯,有誌氣!”長泓點點頭,欣慰道:“爹去尚書台了,你在家好好跟著姨娘們繡花。”
“好嘞,爹,您去吧。”
父親一走,長亭就立馬跑回房,脫下了身上繁複的女裝,換了一套深玄色短打,散開發髻用一根紅綢繩把頭發像男人一樣高高挽起,看起來英姿颯爽!
阿寶垂頭喪氣地看著長亭,“姑娘,這衣服還沒穿熱,就換了?”這樣下去,姑娘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