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又淡,雲安的心跳快了兩拍,又聽見她說:“你那麼喜歡音樂,七月中旬報誌願的時候,可以填個相關的,離開這鬼地方,我不知道你,反正我是不會留下。”
像被淋了一盆冰水,心髒沉靜下來,雲安沒說話,唇角一點一點落下去。
遲早的事,隻不過比他想象中快了很多。
陳泥沒回頭,也不知道他此時的情緒是怎樣。
太陽落在山上露出半個頭,紅日耀人,雲霞連天,她指著遠處那座山,對雲安說:“看見那座山了沒,聽說山頂下有片大海,我是從另一邊來的。雲安,等高考結束,我帶你去看海成嗎?”
她本來就不屬於這,也沒人能把她困住,雲安比誰都清楚,可他就是難受,別扭。
眸子倒映著她的模樣,眼淚水潛在眼中,模糊了視線。他低下頭,聲音淺而低:“可我看不到。”
陳泥:“看得到。”
“我看不到!”雲安控製不住情緒,朝她大吼了聲,陳泥眼睛一紅,比他還激動,“你看得到,你會看得到的!”
雲安掉下滴眼淚,很快被他抹去,低著頭語氣倔強,“我就是看不到,也不想看。”
誰說少年就是一定是桀驁不馴,陳泥熱愛的少年就不是。
他會自卑,會墮落。
會把心思與愛慕藏掖,不敢輕易說愛,害怕失去又害怕得到,敏感的像隻刺蝟。
尤其現在,退縮的抬不起頭來。
陳泥大步朝他走了過去,在他麵前停住,用雙手托起他的下巴,眼睛凝視他,逐字逐句地說道。
她目光堅定,語氣不可抗衡。
一字一句砸向少年心頭。
“——雲安,你看得到,也一定能看到,明天下午我們就去爬山,我會讓你看到的。”
……
……
青天白日的天緩歸西落,暮光隨處撒瀉,妖風搖擺,吹起樹木的肆意妄為,幾片衰敗枯葉透過玻璃窗兩側縫隙吹進教室內,清脆鈴聲在這良辰美景中倏然響動。
陳泥放下手中的筆,起身收拾東西。
沒半分鍾完事,打破她一直以來遵守的循規蹈矩。
人走茶涼,此時很靜。
空曠的教室,就剩下他們倆。
陳泥背上包,原地佇立看向門口。
黑板邊畫寫著倒數字,時鍾嘀嗒響,少年背對身子微駝慵懶側靠著門邊,藍白校服老舊深黃,能清晰看見他單薄的背脊骨,光影映在他側臉,眼睫朝下,整個人晦暗,失去少年力。
陳泥心子一沉,鼻子深呼了口氣,抬步。
走過去,一言不發拽住他的手腕往樓梯口的方向前行。
直徑出校,一路上兩人都未曾對過話。
雲安任由著她,像隻傀儡。
山的名字叫隕,是這唯一一座,共有兩條路線,東南方向都可通行,兩千米高,半山腰上建了個小寺廟,靈遖廟,清晨鎮上的老人基本都會早早上山祈福,一種習俗。
所說抵達山頂,朝下望能夠見海,可陳泥不知道那海早被人埋沒,經薑海的手,開發成一座座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因為昂貴,至今沒幾個人敢買,陰森,像廢墟。
太陽還未落山,兩人的影子忽高忽低。
到了半山腰,陳泥都沒感覺有多累,雲安在她身後,看她烏黑馬尾左右晃躍,脖頸邊上滿是汗水,沒忍住叫道:“別去了,那海早被人給填了。”
陳泥跟沒聽見似的,一直向前走。
雲安停下腳步,反手,將她猛地往回拽。
陳泥的臉撞上他的胸口,混沌的熱氣貼臉,鼻尖上滿是少年衣服散發出來的清新味道,強烈且熾熱地在四周來回飄蕩。
她頓了秒,蹙眉把人推開。
反應起他說的,而後倔強道:“我就是要去,我要抵達山頂,哪怕看不到也要去,我不像你,永遠隻會逃避,到最後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