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柔地跪下,心裏卻是篤定了不會因為這等小事受到責罰。
夜華禦撫摸著她的秀發,無限溫柔地說。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韓家新任家主刺殺禛兒,朕前幾日已經下旨,誅殺韓家全族。”他愉悅地道:“韓時言叛逃,已於昨日伏誅。”
金璿一愣,突如其來的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靂,讓她當場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臉上的溫柔小意頓失,臉色瞬間慘白下去,一雙美目慌亂,勉強撐起笑容。
“陛下跟臣妾開玩笑呢?韓家稱霸帝國西方上千年,手中握著西方千萬軍馬,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因為那孽種一個輕傷就輕易廢除?
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夜華禦看著金璿,語氣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是因為這般榮寵殊勝,父皇的過度寵信養大了他韓家,才讓韓時言生出了狼子野心,起兵造反,朕已經念在了韓家千載忠心放了他們一條生路,但他們實在是太過於……”
他極開心地笑起來:“不識好歹,不知死活!”
從他上位那天起,這些肘製他的世家大族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他沒有一天不想除了他們,金家,樸家,遊家……尤其是韓家!
他這樣痛恨韓家,追溯原因,其實可以追到很久以前,他剛剛繼位夜皇的時候。
他的皇位來的並不是那麼名正言順,當初他作為嫡長子,天資卻不出眾,他的父皇其實更偏愛驚才絕豔的小兒子夜華卿。
隻是終究顧及到嫡庶和長幼,這才把皇位傳給了他。
臨終前終究心有不甘,擔心自己偏愛的小兒子受到大兒子的打壓,就把九幽帝國最頂尖的那一批強者給了夜華卿。
他作為九幽帝國的帝王,本該是這個國家最說一不二的人,前任夜皇這樣做,卻是把整個九幽帝國的權利一分為二了,他反而不得不依靠著夜華卿才能坐穩皇位。
幸而夜華卿足夠知情識趣,幫助他掌握了大權之後,就退入了長老會內閉關,再也不插手朝政。
他也顧忌著夜華卿手上的長老會,沒有對他這個他嫉妒已久的弟弟趕盡殺絕。
他通過這樣的方法來掌權,別的人不清楚,這些紮根於九幽帝國千百年的世家卻是一清二楚。
早年間就對他多有怠慢。韓家作為九幽帝國第一世家,作風本來就驕橫跋扈。
他這個帝王手中當初沒有權利,本人實力也不出眾,光靠著一個嫡長子的名分繼位,皇位本就是虛的。
韓家看在眼裏,直以為他將來一定鬥不過天賦極高的夜華卿,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作風向來散漫。
誰知夜華卿根本沒有和他爭奪皇位的心思,反而一力扶持,這讓以為自己有機可乘的韓家咬牙痛恨了許久,這才不得不收斂起來,在夜華禦麵前俯首稱臣。
直到後來夜禛出生,夜禛作為萬年一遇的神眷者,作為神明之力的繼承人,他的天賦更在夜華卿之上,這讓一直飽受弟弟壓迫的夜華禦揚眉吐氣,真正的成為了這個國家的主宰者。
現在,形勢倒轉,昔日高高在上的韓家,如今也不過是條落水狗。
金璿強撐著笑道:“怎麼可能一夕之間……”
韓家家大業大,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輕易覆滅。
就憑夜禛?
“一夕之間?”夜華禦玩味著這四個字,“愛妃不知道嗎,老三為了鏟除韓家,早已布置了近十年,怎麼會是一夕之間。”
君無戲言。
金璿徹底癱軟了下去,夜華禦不可能拿這種大事來騙她,那麼這件事就是真的?
韓時雨……死了?
這些年,韓時雨就是支撐著金璿活下去的動力。
她不愛夜華禦,麵對著這個男人的每時每刻都是迫不得已,連和他虛以委蛇都覺得惡心,就是為了撐到和他團聚的那天。
怎麼可能,他就這麼死了?
金璿被這個消息刺激的失去了理智,難以置信地喃喃:“不可能!這不可能!”
夜禛要對付的不是……金家嗎?
夜華禦明知道她在說什麼,卻故意曲解道。
“韓時言確實過於大逆不道了,竟然連皇子都敢刺殺,愛妃,朕知道你心疼兒子,韓時言更是你表兄,你們自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你不願看到他們互相殘殺,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愛妃還是振作一點的好。”
金璿喃喃:“我心疼……?”
我心疼夜禛?
不!不!不!
她怎麼可能心疼那個孽種,她恨不得他去死!
她突然抬起頭來,近乎懇求地說:“陛下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隻要還活著就好,別的都不重要了!
夜華禦輕描淡寫地道:“他死了。”
金璿尖叫:“不!”
她連忙跪倒地上,膝行到夜華禦身旁,把頭靠在他腿上,就像以往向他討要寵愛時那樣。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她顫抖開口:“陛下,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會了!求陛下放過他!臣妾以後一定會一心一意伺候陛下,求陛下……”
夜華禦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女人,一時間隻覺得心如刀絞,“朕放過他,你就會好好陪著朕?”
他改變了主意,本來想直接告訴金璿韓時言死了,讓她死心,現在看來,還是讓韓時言繼續“活著”,才能利用他更好的控製金璿!
金璿連忙點頭,她臉色慘白,發髻散亂,衣衫不整,滿臉眼淚的樣子,換到別人身上都不能看了,她卻還能別有一番梨花帶雨的楚楚可憐,讓人心裏升起無邊的憐惜。
夜華禦逼著自己硬起心腸。
“朕如何信你?當年你也曾答應過朕,隻要我放過那個孽種,你就會對朕一心一意,可這麼多年之後,你看見他的一封信,仍然想要不顧一切地離開朕!”
他心裏荒涼地想:“不隻是想離開,還想要朕的命呢。”
金璿心裏一驚,連忙爬起來,把自己縮在他懷裏,哭著開口。
“陛下你不愛臣妾了嗎?您怎麼能不信臣妾呢?臣妾真的沒有這樣想過!他背叛了臣妾,選擇了娶妻生子,臣妾對他隻有恨,早就沒有愛了!”
“是嗎?朕還能信任你嗎?”
“能!陛下!您相信臣妾”金璿淒楚哀求。
夜華禦疲憊道:“那你剛才為什麼又想讓我放過他呢?甚至不惜用自己作為代價?”
“臣妾是想自己殺了他!才不想讓他髒了陛下的手!”
夜華禦心裏嘲諷地想,簡直錯漏百出!
他都不敢相信這是金璿能說出來的話。
如果不是真的關心到極致,平時冰雪聰明的人何至於一聽到那個人的死訊就驚慌失措到這樣的地步。
夜華禦慢慢的開口:“朕可以放過他,但是你從今往後,再不能踏出璿璣宮半步,不能任何外人,瑾兒和瑜兒朕會交由皇後撫養,記為嫡皇子和嫡公主。”
夜瑾和夜瑜,是金璿離開冷宮後生下的一對龍鳳胎。
金璿大驚失色,這是她手裏最有利的籌碼,她悉心撫育了這麼多年,雖然這對龍鳳胎代表著她被迫委身的屈辱,但是,怎麼能這樣交出去!?
夜華禦看到臉上的不甘,突然就想看看她更加崩潰的模樣,好像隻有她足夠痛苦,才能拯救他再一次因她的背叛而絕望的心。
他嗤笑一聲,緩慢開口。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愛妃,你因為夜瑾和韓時言有幾分相似而對她多有憐愛,卻不知道她本就是韓時言的女兒!是韓時言和他的妻子生下的女兒,當年他借口夫人難產而導致女兒胎死腹中,其實是抱進了宮,換走了真正的公主。”
韓時雨這樣做的目的並不難猜,不過是為了報複他,順便利用這個孩子牽製他。
可惜他夫人生下的是個女兒,隻能換走一個不痛不癢的公主,公主在九幽帝國更想個金貴的擺設,好看,但是沒有什麼大用處。
要是她生下的是個兒子,被換走的可能就是夜瑜了。
金璿死死咬住牙關,才忍住了快要脫口而出的辱罵,當初韓時雨為了打消夜華禦的懷疑,迎娶了另一個世家千金,他們大婚的那天,金璿卻被迫和夜華禦一起出宮去觀禮。
眼睜睜看著心上人迎娶別人的畫麵,至今仍舊讓她心痛如絞。
這下聽到自己撫育了多年的女兒竟然是韓時雨和他夫人生下的,心中早已平息的嫉恨再次翻湧了上來。
看著金璿扭曲的臉色,一時間隻覺得哀莫大於心死,她就這麼愛他,聽說他的夫人女兒就心緒大亂,到了連自己的表情都管理不住的地步了嗎?
趁著金璿還在衝擊中一時回不了神,夜華禦卻大步離開了璿璣宮,徒留金璿一人癱倒在地。
半晌,金璿才遲緩地從地上爬起來,不顧儀態地大聲地開口:“來……來人!”
她的貼身宮女連忙從殿外進來,看見金璿狼狽的樣子,連忙上前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別嚇奴婢呀!”
金璿恍惚地開口:“去把八皇子叫來。”
宮女遲疑開口:“可是都這麼晚了,想必八皇子已經睡下了……”
金璿大聲嘶吼:“去把他給我叫來!”
貼身宮女自從金璿離開冷宮後就一直貼身伺候金璿,一直看她春風得意,受盡寵愛,何曾見過她這麼失態。
把她扶到鎏金躺椅邊坐下後,連忙親自出去吩咐宮人去八皇子寢殿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