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有一座山,名喚未焉。山中有一處墳地,謂之十裏坡。
因著背靠龍脈,山有靈泉,又常年處於極陰之地,這裏也就容易修成一些精精怪怪。
那一年,草木深深,芳草萋萋。張大善人的墳頭冒出了一株蘭草,當是時,雖然隻有幾片葉子,也煞是喜人。
原本作為墳頭草,總免不了在清明時節被掃墓的人斬草除根。
也是巧了,張大善人一輩子行善卻無子女,偏那年恰逢庚子年,山下村民常說:庚子年,必有大亂。雖然,老鼠精一直認為這是人類對他們的誤解和偏見,可那年實屬多事之秋。先是瘟疫、蝗災,後是戰亂,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流離失所,自然也就顧不上給先祖們清理墳頭,送些香火紙錢了。
待人們度過災年,張大善人也早被忘在了腦後頭。蘭草就這樣混沌地迎接著寒來暑往,也漸漸生出了靈性。
最初她隻能感知到陽光的溫暖,細雨的滋潤,輕風的吹拂,這些自然事物。慢慢地,隨著每日不斷地吸收此間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終於在一個清明之夜,靈智開啟。
雖是有了靈智,可危險還是存在。
比如現在,那隻灰色的大胖兔子已經在草叢裏潛藏了好半天,探頭探腦的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蘭草那副還沒修成的小心肝顫啊顫,不自覺地晃晃花莖,抖抖葉子。出師未捷身先死,多少草木沒有機緣修煉成精,都是在還不能隨便走動的時候遭遇到危險,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開。
仿佛察覺到蘭草的異常,胖灰兔又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了會兒,一雙圓丟丟的灰眼睛向四周查看了下,終於抵抗不住眼前美食的誘惑,一蹦一跳地就撲向了蘭草。
這一撲卻沒撲到美食,生生的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直接被彈飛出老遠,摔了個四仰朝天。
蘭草周圍設了結界。
胖灰兔滿心費解,正欲重整旗鼓,就瞧見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邁著優雅的步子從另一處墳丘後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它腳下一軟,又摔了一個跟頭。繼而,借著自己體態圓潤的優勢,就地一滾,一頭紮進了樹林裏,消失不見了。
白狐抖抖身上的皮毛,這才來到蘭草近旁。他先嗅了嗅蘭草,見她毫無反應,又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蘭草的葉子,還是沒有反應。白狐幾不可見地抽抽嘴角,化成一白衣男子,仰躺在了蘭草旁邊。
那是一個容顏足以顛倒眾生的男子,尤其一雙桃花眼,滿是深情。任誰隻要看上一眼,就會忍不住淪陷其中。真真個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好幾百年了,靈泉水沒少給你喝,不僅沒開花,怎的連個花骨朵都沒有,現今又被個胖兔子欺負,不爭氣呀不爭氣!”說完,悠悠然地閉上了眼睛。
方才蘭草情急之下封閉了自己的所有感知。她看不見他,更沒聽見他的話。似乎白狐也不介意。
許久過後,蘭草先試探地活動了一下根須,還在。又晃動下葉子,也還在。咦?周圍危險的氣息被靜謐祥和所取代。她安全了,有了這個意識,蘭草開心的枝葉亂顫。在人看來,那也隻不過是微風吹拂的結果罷了。
白狐的嘴角勾了勾,一抹笑意蕩漾在唇邊。一時間仿似百花齊放,絢爛的攝人心魄。不遠處樹上的小百靈呆呆地看著他,忘記了歌唱。
夜色漸濃,月亮白玉盤似的掛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