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爛漫,清風徐來,前院荷池波光漣漣送來帶著水汽的清幽香氣。
錦榴食榻旁,一道纖細身影斜倚著四足方桌,單手支頤微閡著雙眸,眼睫纖長濃密在瓷白肌膚上投下一片細膩陰影,陽光明媚而暖煦漫過窗欞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勾勒出一層淺金色的邊緣。
他本就膚光勝雪,眉目如畫,襯著明光更是瑰姿豔逸不可方物。
“王妃可別歇著了,已經辰時了王爺就要回府了。”身著淺碧色儒裙的侍女進門笑吟吟道。兩個小丫鬟為她打簾,說話間已經走進主殿,步伐輕盈,裙擺似水波清揚卻身姿穩重,隻露出一點盈盈鞋尖,端的是一手好本事。
“嗯。”容從錦慵懶抬起眼睫,琥珀色的雙瞳沉靜似水,視線緩緩聚攏望著窗下的燦爛光霞,他眼尾上翹,神光迫人一雙多情桃花眸本是嫵媚動人之態,卻隨著逐漸清醒隱約流露出幾分高傲孤冷的意味。
“王妃用些點心吧。”扶桐望了望窗外天色,在心底盤算著應該是王爺和王妃同用午膳,她便不好在這個時候讓小廚房做了菜端上來。
扶桐殷勤將一道琥珀鬆糕奉到容從錦麵前,又做了茶端上來。
容從錦知道她的心思,似笑非笑的望她一眼,扶桐不禁露出輕鬆的笑容,容從錦修長手指輕攏著剔紅雙鳳盞輕啜,隨手放下。
“王爺還沒回來麼?”容從錦等了片刻眉心微顰道。
“車馬小廝回稟,王爺已經從垂花門入府了,這時候應該到二門上了吧。”丫鬟進來在扶桐耳邊輕言細語兩句,扶桐笑道。
扶桐輕手輕腳的收了茶盞,兩個小丫鬟將四足方桌撤下,在鶴膝桌上布置食箸碗筷,準備午膳。
見容從錦氣勢更勝從前,多了幾分雍容自在的氣度,扶桐有感而發道:“當初公子出嫁,夫人還擔心這門親擔心得跟什麼似的,幾天幾夜的合不上眼睛唉聲歎氣,可嫁過來才知道這門婚事的好。”
“我們住在王府事情都是自己說了算,王爺又懂得照顧王妃。”
“瞧公子的精神比在家裏還好。”
麵上風光底下窘迫的王室宗親也有不少,但他們這位王爺一應權勢富貴恩寵都有,是上一任帝後的嫡出皇子,太子更是同胞兄長,帝後過世皇兄順當繼位,不忘給這個弟弟封了王爺。
按欽朝訓示,新帝登基曾經的皇子們就要封地離京,但封地在哪可是大有講頭的,一些被封去了涼州百越等地,過的還不如當地望族,王府不過幾十個仆人,寒酸可憐。
但他們封地是頗為富庶的越地,臨行前當今聖上殷殷叮囑仆人車馬備的都是最好的,他們還沒離京,王府已經翻修了三四次了。
而且帝後過世再不用提孝順公婆的事,他們搬離望京,王妃也可以在王府當家作主。
整個越地都是肅王府管理,再沒有哪個能越過王府去,除了王爺有些童稚之心外,這門婚事簡直無可挑剔。
扶桐忍不住挺直了腰,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慎言。”容從錦不禁皺眉輕聲斥道,嫁入皇家難道做臣子的竟有不悅之意?這是謀逆,扶桐在王爺封地順心的日子過得太多,也變得口無遮攔起來。
“奴婢知錯。”扶桐話音未落就已自悔失言,連忙躬身請罪。
容從錦搖頭沒有再說什麼,心頭卻已經活泛起來,他嫁入皇室自知帶的侍女奴仆在精不在多,人手紛雜反而容易出錯,貼身一等女使隻帶了兩個,扶桐和碧桃。
婚後三年,事態平穩也該將扶桐她們放出去,給她們尋一個好前程了,想到這容從錦不由得眸底含笑的側望著自己還在懊悔的侍女,開始考慮有哪些可靠的人家,給她們準備嫁妝。
扶桐微攏了一下肩膀,察覺到一陣寒意,暗自警惕懷疑公子要作弄她。
“從錦!”長身玉立相貌俊朗的年輕人手中提著一個油紙包興衝衝的奔了進來,鼻梁上還沁著幾滴汗珠,劍眉星目神采飛揚,踏進房門就四處搜尋容從錦的身影,看到他後第一時間展開燦爛笑容,眼底盛滿星辰,露出兩枚尖尖的小虎牙本是極英俊逸的相貌卻因這純稚笑容帶出三分傻氣。
身後一個女使氣喘籲籲的手上搭著披風,提著裙擺顧不上儀態追上來:“王爺仔細跌著了,慢…慢些走。”
容從錦忙站起來,上前扶住他用手帕輕拭去他鼻梁和額角上滲出的濛濛汗意,無奈低聲道:“怎麼跑的這麼急?忙什麼,外麵天氣漸暖和了,明天該給你將夏衣從箱籠中找出來了。”
“農莊綠了,有水池小鴨子。”顧昭手指比劃著,手裏用細線拴著的油紙包顛了兩下,歡快道,“有青草的香氣,帶你去看。”
他說話顛三倒四,一句話就能讓人聽出不對。不免讓旁人心生惋惜,白費了一張英氣勃勃的俊朗相貌,竟是個癡傻的。
“慢些說。”容從錦卻全無嫌棄之情,淺色眸底染上一抹柔和,清冷高傲姿態頓時如水波散去,扶著他在貴妃榻上坐下,拂去他衣擺上的泥點,又親自執盞給他倒茶,用指背試了水溫才將茶盞推到他手邊,聽著他的顛倒言語,溫聲道,“好明天我們去莊子上散心。”
“嗯。”顧昭用力點頭,腿垂在榻邊悠閑輕晃著,望著容從錦眼底盡是純粹的欣悅滿足,他不知掩飾,視線炙熱專注的落在王妃身上。
遠處有輕輕的善意笑聲響起,容從錦抬眸,扶桐扶住略喘著粗氣的碧桃兩人在珠簾掩映下看到王爺與王妃繾綣默契的模樣,不由得素手掩唇促狹輕笑。
“視察農桑是正事,王爺不能懈怠了。”容從錦被自己兩個陪嫁女使取笑,不禁臉頰染上薄紅輕咳一聲正色道。
他們是皇室賜婚,自己父母疼愛孩子,即便賜婚的是皇子也覺得他有神智不清的毛病,百般不願,母親更是哭得昏死過去。反倒是自己較為清醒心知不能抗旨不尊,與王爺成親,交杯合衾。
本來是他對感情上頗為淡漠,覺得和誰都是相敬如賓做個擺件,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但也許是因為顧昭心性純稚,一心撲在自己身上就是堅冰也被他融成了水,隻盼著日子能長久才好。
“嗯。”顧昭不耐煩聽這些教導之言,孩童之心一起就撅著嘴想別過頭去,可顧念著是他的王妃,就隻做了一半,嘴上仿佛能吊一個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