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夕陽,流血一樣燃燒著。
在橫濱市中心,最高的大樓上,太宰治麵向天空,不斷地墜落,再墜落。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嗎,終於,可以結束了嗎。
倦鳥歸林,遊子還鄉。麵對終末時,身體和心靈都罕見地感到釋然和放鬆。
狂風帶起的氣流模糊了遠處傳來的聲音,四月份的傍晚依然略帶寒意,金紅色的天光,慈悲地籠罩罪孽之人的輪廓。
他已經看見結局。
可是虛空中忽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太宰治的胳膊。
那隻手潔白修長,內側卻布滿了不太顯眼的老繭。
太宰治略微抬頭,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那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黑發青年,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驟然扔在空中,眼神中的迷茫持續了片刻,就立刻抓緊了太宰治,異能發動,空氣中氣流微微浮動。
太宰治唇角微揚,心中嘲弄這個無知之人的愚蠢。
異能力——人間失格。
藍色的靈流乍然顯現,消融了青年的異能,兩個人一起加速下落。
年輕人吃驚地睜大眼睛,反應極快地鬆開手,試圖再次發動異能,但太宰治手腕一翻,瘦長的手指攥住了他。
其實非親非故,無冤無仇,但太宰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意外,而這個陌生人,注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一起去三途河吧。
兩人對視,太宰治眉頭微揚,鳶色的眼中是濃稠的惡意,青年眼神稍沉,似乎經過了短暫的思考,與此同時,兩人轉眼間在半空中過了幾招。
最終,他歎了口氣,很委屈地抿著嘴,手臂使力把太宰治拽進懷裏,直直地向地麵撞去。
不過短短數息。
煙塵散去,太宰治毫不留情地踩著青年站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俯視他。
陌生青年兩縷稍長的黑發在身後披散,身高同太宰治相仿,黑色的眼睛,眼尾下紋著一彎鏤空的月牙兒,看起來有幾分神秘。
青年生著一張絕對算帥氣的臉,穿著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裝,顯得年輕極了,像哪裏跑出來的高中生。
一個從未被登記過的異能者。
太宰治眯起眼睛。
……自己應該是被刺穿心髒徹底死亡了才對。
黎咳嗽兩聲,抹去嘴角的血,禮貌地說:“麻煩閣下高抬貴腳?說實話還是很痛的。”
這樣的外貌,這樣的行為,以及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讓黎的頭腦高速運行起來,疑心自己在做夢。
該不會……
穿著黑色西裝的太宰漫不經心地抹平衣褶,沒有理會黎,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槍,對準了自己的頭。
“哇啊啊啊啊等等!”
黎立刻原地起跳,打落了手/槍,緊張地握著他的手腕:“抱歉抱歉,你,如果是有什麼煩惱的話,跟我說說看?”
太宰看過來,嘴角掛著微笑,周身的氣場卻黑黑沉沉,像一池毒物盤踞的泥潭。
……會是太宰治嗎?
黎鬆了手:“對不起……先生。”
“你妨礙了我的自殺計劃,現在殺了我,我就原諒你。”
太宰淡然地吐露著恐怖的話,眼底漆黑,不見半分光。
黎沉默片刻,緩緩舉起了雙手:“你是他們的首領嗎?”
在附近高樓不同的地方,有無數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黎。
“太——太宰先生!”白發的人虎匆忙趕來,看到太宰治顯然鬆了一口氣,“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
真的穿了吧?
……而且看起來很像是那條最黑暗的if線。
“嗯?嗯……你之前不知道我啊。”太宰抬了抬手,說,“喂,中也。”
連中原中也都出來了!果然是換世界了吧?
聽到這個名字,黎把投降的手舉得更高了一些,盡量誠懇地請求:“我隻是路過,真的,問什麼都會說的,不要拷問我,放我走吧。”
一句話的功夫,早就待命的中原幹部從天而降,耳側掛著通訊耳機,按著帽子半蹲在太宰麵前,像野獸撲襲前的蓄力:“要殺了他嗎?”
白發的人虎,中島敦,也擋在太宰身前,警惕地盯著這個闖入者。
黎看起來不安極了,宛如忽然闖入地獄的可憐孩童一樣,手足無措地愣著。
太宰偏了偏頭:“嗯……說得是呢,身份不明的闖入者,如果你配合我們,就放你走哦。”
黎謹慎又乖巧地點頭:“好,至少請相信我沒有敵意。”
人虎跟著太宰治離開了。黎被中也看護著送入漆黑的審訊室。
坐在冰冷的凳子上,背後是血氣未盡的刑具,隻有正上方吊著一盞亮得刺目的燈。黎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雙手攥著衣角。
負責問話的人是中也,看著眼前高中生模樣的青年戰戰兢兢的樣子,莫名覺得連恐嚇都不必,問話開始之後,自稱黎的青年果然無話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