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楚之沒想到,在他飛越山腹巨洞時,表麵堅不可摧的山體會突然塌陷。
身下的坐騎扶搖是一隻巨大的機械木鳥,蠻橫的沙石在他身後陷落,妄圖將人和巨鳥一起埋葬在幽深的山間。
幾乎是瞬間,扶搖衝開陡峭的山風,如利箭破空,闖入外界的雨瀑。
殷楚之回頭看到在暴雨中驟然淪陷的山體,長長鬆了一口氣。
“本來還想在裏麵避雨的,可惜了。”
然而,話音剛落,他立馬發現了不對勁:扶搖羽翼中間的嵌合開始鬆動,發出奇怪的吱呀聲。
方才亂滾的山石終究還是砸在了它身上。
殷楚之心中暗罵一聲,眼看扶搖即將散架,他四下尋找可以著陸的地點,按照現在的情況,唯有前方蓬鬆茂密的樹林可以當作緩衝。
就是那裏了!
暗影從天而降。
巨響聲起,崎嶇的山路晃蕩,碎石從陡坡搖落,跌跌撞撞闖入崖底驚鳥的巢穴。
羽毛舞動甩濺出水花,躁動聲起。
……
暗流城多雨。
大雨滂沱,但春季的雨任性,忽來忽止。
濕潤的氣息尚在,拉車的照夜白虎行走在官道上,晶亮的虎眸僅僅朝側邊的樹林斜了一眼,不為所動,繼續波瀾不驚地向前行進。
此車名為山河車,車廂被厚重的白玉金錦緞遮蓋住,延邊鑲紅嵌綠,頂棚略有弧度,最中間是一根朝天的小尖翹,由中間向四周滑落下來的紋路精雕細刻,似山川流水。
在這堆細密圖畫中,十分巧妙地用藍金色塗料寫了一個“賀”字,就是這個字,彰顯了車主的身份地位。
暗流城賀家,是相鄰的耀東王朝都不敢隨意招惹的存在。
暗流城雖名為城,卻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它獨自開辟一方勢力,領土麵積廣闊,是北陸東方一角的霸主。
也隻有賀家才會用白虎拉車。
“怎麼回事?”小滿從車裏鑽出來,撇嘴道,方才那聲響動可不輕,“公子都被吵醒了。”
虎車周邊數十名護衛負劍提刀騎坐在馬背上,為首那人說:“天邊掉下來個東西,不知是何物。”
“哦。”小滿看了一眼遠處的天,鼻腔哼出一口氣,“什麼破天,掉就掉唄,弄出這麼大動靜,我當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仿佛是天做錯了一般。
旁邊的趙護衛第一次為暗流城的賀府做事,更是頭一次聽到如此不講道理的話。
趙護衛心中嘀咕:早就聽說賀府小公子脾氣古怪,目空一切,是個驕縱傲慢的主,沒想到連身邊小廝都這般狂妄,他們難道還能和老天作對嗎?
小滿回到車廂內。
“公子,無事。”
賀雲舒眼都不睜:“嗯。”
他借雨聲助眠,雨停了之後就一直沒睡安穩。
方才一聲巨響,像是附近的山塌了。
但是塌了又如何?隻要不妨礙趕路就好。
賀雲舒續睡。
沒走一小段路,外麵又傳來趙護衛的警惕嗬斥。
“前方何人攔路!”
趙護衛聲音響亮,宛若洪鍾,倘若提著這口好嗓去街上叫賣糖糕,生意指定比別人好上幾倍。
但賀雲舒不是顧客是少爺,沒有少爺喜歡有人在他睡覺的時候吵鬧,他皺眉:真是一驚一乍。
小滿看到賀雲舒的表情後,即刻領會精神,鑽出車外。
一臉不悅問:“又怎麼了?”
隻見前麵路中央站了個人。
那人身量挺高,但是滿身泥濘,灰頭土臉,身上的衣物也被泥水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他雙手拄著一根幹木杖,拿來打狗尤其合適。
但是細看下就會發現,他的身體支撐艱難,有些搖擺。
總之,像是個逃難的。
“要飯到別出去!別擋路!”小滿衝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