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城,瘋子巷裏的茶棚。
“三分錢,不能再多了。”
明遲斜眼瞟了一瞬,麵前站了位臉青鼻腫的小胖子。扭過頭去不耐煩擺了擺手示意讓人快走。
小胖子吸了吸鼻子,哭得淚流滿麵,幾處都是傷的小胖手從腰包掏出五文錢,委屈巴巴又極為不忍心這錢,“五文錢,我所有的錢了,遲哥哥求求你了。”
明遲叼了根草在口中,半坐在竹凳上好不鬆懶,掀開眼皮睥睨著小胖子,隻見他胖乎乎的手上被擦傷了好幾處,眼角的淤青上還泛著血。
明遲歎了口氣,坐起身來,抓過小胖子手中的錢顛了顛,“你呀你飯都白吃了,被人揍得這副鬼樣子,等著吧明日我替你出氣。”
小胖子衣袖一擦鼻涕轉而喜悅一笑,“謝謝遲哥哥,你一定要把他們揍得爹娘都不認識,哼,叫他囂張,還一群人來打我。”
小胖子是半俗村還算是富裕人家的孩子,由於家中疼愛,平日在學堂裏不算捉襟之輩,其他人見了眼紅,被人欺負得凶勢。
明遲不耐煩點頭,“快回去吧。”
小胖子呲牙咧嘴著,跑著小步子趕回了家。
明遲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隨後還啐了一口茶葉。
今日賺得不少,買點肉回去給老太婆燉湯喝。
明遲吊兒郎當走向菜市場買了半斤肉回去。
他家住在半俗村村西茶山腳下,那裏除了後麵一座山和他家一戶人家就沒有其他人煙了,所以這裏異常風輕安靜,或許明遲隻喜歡這樣的地方。
回到破竹屋,明奶奶正在院子裏擂茶葉,這是明日讓孫子帶去藜城做生意的茶葉。
明遲歡快跑進院子,手上提著的半斤肉搖擺著。
“老太婆,今日有口福!”明遲對於自家奶奶很大言不慚,他這種人不講究什麼禮貌。
明奶奶見怪不怪,拱起眼睛瞄了一眼那正在搖曳的新鮮白肉,咧嘴一笑,“臭小子發財了,我這要活不死的老太太又跟著臭小子可以打牙祭了,快去放水洗一洗拿薑蒜醃會兒,等一下燉湯。”
明遲走向廚房,回頭揚眉看向老太太,“等著吧,我施展一手,讓你這老太婆的舌頭都咽下去。”
明奶奶笑哼一聲,繼續低頭擂磨茶葉。
很快,破竹屋的煙囪便升起嫋嫋柴煙,樹木密集的翠山上空銜了一行白鷺。
這樣的煙火燒著的是粗茶淡飯,卻品得是詩語人間。
明遲從小跟著明奶奶長大,兩祖孫相依為命,這處破竹屋兩人親手蓋的,明奶奶心靈手巧庭院幹淨又逸致。
在這裏已生活十幾載,後山的茶葉是祖孫倆唯一的收入來源,明奶奶擂得一手好茶,所以明遲每日拿著擂好的茶葉去瘋子巷賣茶水。
隻是明奶奶未知他家孫子在瘋子巷是個混混,名副其實的混混。這也不怪明奶奶,因為明遲表裏不一,在家是個聽話懂事的孫子,在外麵是個拿錢辦事的混子。
可混混這二字多不好聽啊。
明遲燒好飯菜,斜在門上看著院子裏忙碌的老太婆,若是生活無憂,誰願去當那世人唾棄的市井小人。
八九歲時,老太婆行動開始緩慢不如從前那般生龍活虎,大抵是人老了。
明遲隻能自己擔任起家中生計,跑去街上給酒館店裏跑腿,老板見他人小好欺負拖欠工錢。
去碼頭給人杠麻袋被人嫌慢。
他不想進大戶人家當小廝,家中有個老太婆要照顧他舍不得離開。
唉,路過瘋人巷時,被那裏的混混騙走了身上僅有的兩文錢。
於是他天天來這裏纏著那個混混,那混混被纏煩了,便問他想幹什麼?
明遲說讓他收他為徒。
跟著這混混幾天,明遲看出這個混混身手不錯且每天都能賺到錢。
混混名為老牙子,在市井街坊名氣不小,專門收錢替人教訓人。
老牙子也老大不小了,沒有娶妻沒有兒子,見麵前這小子穿得寒酸卻收拾得幹幹淨淨,模樣長得又俊俏,心中生出一絲憐惜。
老牙子就地而坐,手放在雙膝上,玩世不恭笑著眼睛看向街角的乞丐,“跟我學,可以,要臉嗎?”
明遲也隨著他的視線看去,那乞丐蓬頭垢麵,行人施舍便彎腰屈膝。
誰人不想高山仰止,高風亮節。
這世上不失朱門石獅,也不失寒門凍死。
七八歲的少年臉色滿是譏諷,自問一笑,“臉要了,飽肚子嗎?”
老牙子哈哈大笑回道:“別人要了臉是為風骨,我們這些個地痞流氓要了臉是為愚蠢呐。”
“不識隻字片詞,那得清風伴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