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又密不透風的牢室裏,柏司琛迷迷糊糊地仰躺在一張特殊構造的木板床上。
瓷白冷俊的麵龐上盡是頹憊,混合著血汙。
那是他在大理寺受過的刑傷。
手和腳都被冰冷的弧形鐵鎖禁錮住,空氣中充斥著艾草焚燒的嗆味兒!
角落裏有兩名聲音尖柔的男子在低語交流,‘雞’呀‘蛋’的,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外麵下雪了。
很冷!
但比不過自己身體上的冷。
冷徹骨髓!
他們為什麼要在自己的腿間壓一塊冰呢?
柏司琛這樣想著,再度陷入昏迷……
他恍恍惚惚的夢見,自己並沒有被父親攆回盛都來考功名,而是仍然在邊關要隘。
與父親、兄長一起騁馬巡疆,與部隨手下一道夜襲敵營,最後,把草原狼騎困囿進埋伏好的深穀中,紮緊了口袋。
那深穀裏,有腐悶的瘴氣林,林內常有毒蛇蜿蜒爬行,蝕人一口,鑽心的疼!
渾沌中,他自己也被那毒蛇蝕咬了一口,忍不住的全身痙攣,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他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於一重又一重的夢境中顛倒沉浮,渾渾噩噩如黑雲敝空,難見天日。
終於,他清醒過來了!
睜開那雙猩紅腫澀的鳳眸時,一大顆滾燙的清淚也隨之滑落。瑩亮一道,劃進他的鬢發裏。
北疆打了敗仗!
飛羽營死傷慘重,幾近覆亡。父兄失蹤,下落不明。
再後來,居京療養箭傷的三哥和自己便被押審,關進了大理寺。
諜人密報:父兄叛國投敵。
龍顏大怒!
柏司琛想動一動自己酸痛又僵硬的軀體,立刻被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攔停,那中年男人炯炯的目光盯住自己:“四公子,萬不可妄動!我已經給你處理好了,不會感染的。”
柏司琛的心髒,猶如瞬間沉進了亙古冰潭底,徹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起。他鳳眸中血絲如織,雙拳握出一陣‘咯吱’的聲音。
中年男人不忍地將臉撇轉一旁。
大夏朝昔日最清雅絕俗、最側帽風流,也是最矜貴的一位公子唉!
一個月的時間,由雲跌泥。
榻上的人虛弱地闔上了眼睛。
一個月!抄家、滅籍,掘地三尺,禍及親故。
三哥他脾氣暴、氣性大,絕食三日,再加上舊傷膿化,最終瘐死獄中。
叱吒北疆令敵寇聞風喪膽的鐵將軍,臨了,一卷草席,一件囚服,悲愴辭世。
但他也是幸運的!
因為活下來的人,麵對的則是身體與精神上的淩遲。
天承帝最後網開一麵,並沒有趕盡殺絕。他敕詔:忠毅候府四子,柏冊,施以宮刑。
宮刑,固然開了一線可以活下去的生機,可卻太殘忍了!
自此,他柏冊柏司琛,非男非女,卑若履泥。文不能位列朝班高居廟堂,武不能上馬提槍號令三軍。
一生為奴。
生不如死!
“哎喲——,可也醒過來了!”
門口立了一個肥頭大耳滿麵紅光的老太監,手裏還端著一柄拂塵。
柏司琛聽著這句話的聲調,傷處更痛了!
老太監可沒空理會剛被淨身房送出來的人的心路曆程,他辦完這趟差,還得趕回西暖閣那邊伺候著呢!
“咱家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好命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