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太景國國都已然被一片銀白包裹著,街上行人稀少,戶戶門扉緊閉,在這粼粼雪色之下透露出一股肅殺之意。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紀準蜷縮在一處避風的小巷子裏,那裏有幾卷破草席,和些許幹草,總還是能抵些霜雪的。
她身上穿著破麻衣,說是麻衣,其實比酒館裏小夥計的抹布都不如。蓬頭垢麵,指甲裏嵌著厚厚的泥。
風裹挾著雪花,抽的臉頰生疼,她將草席向上拉了拉,擋住了腦袋。
這時,街道遠處傳來了嘚嘚的馬蹄聲,馬蹄聲由遠及近,後麵還跟著士兵的跑步聲。
紀準隔著草席的縫隙向外望去,騎在馬上的都是有品階的錦衣衛,穿著飛魚服、佩繡春刀。
而後麵跟著的具是穿胖襖的士兵,看樣子是五城兵馬司的人了。
待這些人走後,紀準艱難的挪動了一下已經麻木了的身子。
剛才這些侍衛,已經是從昨兒夜裏開始在此經過的第十二批了。
紀準想到了什麼,牽動唇角扯出了一個笑,她的嘴唇幹巴巴的,好似剝好的橘瓣,放著風幹了,隻需那麼輕輕一碰,就裂開了細小的口子。
有血絲從口子裏滲出來,她也不在意,反而笑的越來越開懷。
嘴裏喃喃自語。
“又要宮變了嗎?嗬,你們這些人還真是鬥得歡。”
一年前,太景國敬帝駕崩,將皇位傳給了養在皇後膝下的五皇子。就在五皇子登基一月後,朝中突然有人上書皇帝,稱英國公擁兵自重,後又有人稱英國公通敵叛國。
此言論一經流出,引起了軒然大波。
通敵叛國不是小事,做君王者,寧可有十數貪官,也不允許有一個通敵的臣子。
新帝下令徹查此事,結果還真在英國公府搜出了與甸越國通的密信。後來又有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證。
朝野內外無不嘩然。
緊隨而來的就是一番對英國公府的定罪、問斬、肅清。
她的祖父、父親和三弟被判了斬立決!
她的二弟在北疆的軍營中,被宣旨太監帶來的人亂刀砍死,身首異處!
她的祖母帶著她寡居的叔母,以及兩個堂妹,投繯自盡!
而她呢,英國公府的長房嫡女紀準,少女時就被冊封了縣主的紀準,名冠京華的紀準。
在得知英國公府判令當日,她那儒雅謙和的“好夫君”,攜著她那昔日的“好友”來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掃視著被仆婦按在地上的她。
那人的嘴一張一合的,說的不再是那對她百般哄騙的甜言蜜語。而是一句句誅心之言,
“紀準,皇恩浩蕩,英國公府通敵叛國,已被判了斬立決,念在罪不及出嫁女的份上,饒了你一命。你這毒婦就在這院中好好靜思己過,為你們紀家戕害的忠良抄經祈福吧。”
而她那“好友”則吩咐了小廝,活生生用鋼刀剜斷了她左腳的腳筋,用石板砸折了她的右臂。
在石板落地揚起的齏粉中,紀準看到了那一男一女嘴邊不約而同浮起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