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席共有五層,平日裏眾人在此呐喊助威,而此刻空無一人,夜色裏顯得灰暗而靜謐。
沿著側麵走,操場上任何光源都已經完全隔絕開了。這一條輔路上設有一個鐵門,但不常關上,就像那個已然幹涸的泳池也許久沒有發揮自身的作用一般。路燈不是很亮,此刻在與操場的對比之下更像是個被遺忘的地方。
阮輕低頭,打開手電筒。
並非是看不清路,隻是強光之下會更有安全感。
“喵嗚——”一隻橘黃色的貓撞進視線,它身形很瘦,從阮輕身前橫行而過,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學校裏不準寵物亂晃,平日裏阮輕從沒見過它,這會兒大約是從教職工家屬裏遛出來的。
阮輕試圖近身,又把手機的光亮都關上了。座位席背麵是一排器材室,貓兒踱著步子走進了器材室前的支路。
倒是等會兒啊,她不禁輕歎了聲。
這條支路沒有專門裝上路燈,左邊是泳池,有高高的鐵絲網攔著,斑駁的光影能透過網格灑在地上,而右邊則是器材室。不遠處,宿舍樓的影子落下,整排器材室被分成兩段,一段透著弱光,另一段藏在影子裏。雖然操場的聲音還能傳入耳畔,可這個地方這會兒還真有點讓人犯怵。
阮輕本來饒有興致,這會兒她卻有些邁不開步子。
正猶豫著,斜前方傳來一陣輕笑聲——
阮輕下意識順著聲源看過去,那穿著校服的人倚著器材室的門而站,外套由於沒有扣上拉鏈,隨意地敞開著,他左腿打直而右腿微微曲起,手上擎著一支正在點著的煙。
本來微微垂下的頭,這會兒抬了起來。
阮輕呆了會兒才得出結論——
熟人。
也就是這會兒後知後覺的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剛剛一直屏著呼吸,於是趕緊大口吸氣。
沈妄之眼神有些迷離,他再抬起手,深吸了一口後在煙霧繚繞中滅了煙。
阮輕這會兒往四周瞧瞧,貓是追不著了。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他的動作,認識的人總要打個招呼:“沈妄之,你怎麼在這兒?”
沈妄之無所謂地笑笑:“你不是看見了?”
她心裏沒什麼可恐慌的了,腦子裏隻有疑問,於是不自覺走近了一些:“你怎麼不參加表彰大會啊,那不上台領獎了?”
沈妄之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悠悠道:“也不缺這一次。”
阮輕裝作了然於心的模樣點了點頭。可她的眼神此刻卻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這種時候,她又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你往哪兒去?”沈妄之打斷她的思路。
“不會是……”他緩緩道出:“考得不好,賭氣了?”
這真是被沈妄之拿到把柄了。
玩笑總是開得一副頗為自信的樣子。
阮輕正想著怎麼談談兩人之間尚未解決的經濟問題,可想想還是開遛比較省事。江若琪說不定已經到小賣部等著了,況且自己絕不是那種欠債不還的人,這會兒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承認這樣的想法有點不地道。
“啊!當然沒有,我這是要去買……”話到嘴邊,她急忙改口:“陪江若琪買點吃的,她餓了。”
可不能說自己是去小賣部買零食啊,這個緊要關頭跟消費有關的都顯得十足微妙。
沈妄之嘴角仍是噙笑,看著她。
怕不是一種審視?
她撅不起來,隻好攤牌了,耷拉著腦袋道:“哎呀,我是還有一點點錢的,但就剛剛夠填飽肚子而已……”
沈妄之不發一言,像是讓她繼續。
“我一拿到新的零花錢就還給你,好不好?”眼前的人抬著頭,言語間真誠無比,還有所希冀:“我絕對不是那種欠債不還的人,因為我也不喜歡那樣子的人……”
這話說得很有技巧。
沈妄之沒忍住,別開眼後扯了一下嘴角。
這是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打著站在他這一邊跟他套近乎的主意。
有些好笑,是什麼時候讓阮輕覺得他沈妄之非常、不喜歡、欠債不還之人的?
他竟不知。
沈妄之是何等人啊,一開始聽到了亂七八遭的話,內心裏十分不解,但是麵上依舊能淡定如初。他敢發誓,自己向阮輕表明過的不用還錢的態度絕沒有摻假的成分。
有意思。
不如順著她來:“嗯,我也不太喜歡。”
等到了回應,阮輕心裏嗶哩啪啦炸開了:“是吧!”她趁熱打鐵,語速都快了起來:“那得!我倆不是還加了微信嗎,我一拿到錢就線上轉你?”
她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又說:“或者,你想要現——”
現金。
阮輕沒能說完話,因為一股子力猛然把她拽了過去!
腦門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一陣眩暈,腳步也完全錯亂,這會兒根本站不穩,重心倚在某人身上——下意識閉起來的眼睛半睜開後,她發現,自己的手一邊抓著沈妄之的手臂,一邊正搭在他胸膛上,而此刻,她正側著臉趴在沈妄之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