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時隱時現,一座被荒廢的別墅後院,無人修剪的法國香水藤亂爬了滿牆。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從幹涸的水井裏伸出來。
手掌扣在井沿邊,裏頭的人再跨左腿。
陶洛嫻熟地翻出井。
他拍了拍衣服上草屑。
一大堆人挺直了脊背站在麵前的草地上,站的很緊湊,除開頭頂有一抹月色,脖子以下看起來黑漆漆的一片。
大家黝黑的眼珠子齊刷刷地一轉,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勾唇:“晚上好呀。”
“鬼啊!”
陶洛怔忡到又要轉身跳回枯井裏。
站在最前頭的青年“鬼”走過來,抬手敲了他頭一下:“陶洛,正常人看到井裏爬出來的你才要被嚇得半死。”
陶洛深吸一口氣,忘記自己死了快兩年了。
近來遇到了點麻煩,讓鬼友夏和帶點鬼過來,沒想到他帶這麼多。
陶洛居住在水井裏。
兩年前的十八歲生日會上,他在宴席上誤喝了一杯酒水,酒醉後被表弟陶紙按在水池裏溺亡,並成為縛地靈。
一年後,他稀裏糊塗地走了出去,在大街上遇到了同為鬼魂的夏和。
那個時候,他丟失了很多記憶。
隻記得是表弟害了自己。
熱情似火的夏和見多識廣,告訴了陶洛自己走不出去的原因。
他溺亡後,表弟為了防止他靈魂回到身體裏被搶救過來,特地設下了陣法困住了他的魂魄。
一年後,可能是封印被損壞,陶洛才能離開這地方。
人死後心願未了,執念太重就無法去轉世投胎,往往會化為厲鬼。
但也有一定的概率會保留人性。
既然保留了人性,那遲早會去投胎的,畢竟屍體都埋了。
陶洛就是這種狀態,飄蕩人世,躲避術士,打工賺錢在鬼市購買實體化所需要的精氣。
俗稱:苟著。
陶洛看了看自己,身形飄忽,前段時間買來的精氣,今日所剩無幾。
夏和也吃驚,圍著他打轉:“你精氣呢?要是精氣太少你就沒可以被人看見的實體了,一點精氣都沒有可能就會消失的!”
他們不像厲鬼會強取活人精氣,那會損陰德。
花錢買,你情我願就沒事。
所以陶洛這一年跟著夏和去幹活,不限於什麼“洗屋”,“劇組的死人龍套”。
他倒也想去鬼屋扮鬼,聽說那工作很輕鬆,但夏和領著他去麵試。
前輩讓他表演一個當場七竅流血凶巴巴的樣子,他張開嘴,露出一顆小虎牙和對方笑了笑。
工作砸了。
好在其他工作能找,他也算是做到了自己動手,精氣自足,。
不說化為厲鬼找表弟報仇,他起碼能穩住自己的精氣沒散!
陶洛見大家在等自己的解釋,伸出食指指天:“你們等等啊。”
他轉身跑回水井旁邊,一彎腰撈上來一個一口鯊魚牙齒的女娃,再拉上一個豆丁眼的男娃娃。
他們穿著金童玉女的紙衣服,抱緊了陶洛,用最恐怖的臉脆生生地喊:“爸爸,爸爸。”
陶洛有點疲憊地拍拍他們的頭發。
這就是喊夏和過來幫忙的原因。
那一群鬼嚇了一大跳,指指點點。
“媽耶~老子第一次看到醜到嚇人的金童玉女”
“哪個術士紮的?拿腳畫的吧,這是騙錢。”
陶洛在他們的吐槽中,從懷中掏出一份婚書,輕聲說:“前天晚上,這兩個孩子拿著寫有我生辰八字的婚書來找我,我好像……被配冥婚了。”
一群鬼嘰嘰喳喳,義憤填膺,一時間安靜的庭院熱鬧起來。
“這人可真不是個東西,派了兩個吸鬼精氣的金童玉女來。”
“冥婚一般是鬼借人的氣運,他怎麼還反著來?人借鬼精氣,我們幫你去教訓教訓他。”
大家握拳生氣地喊:“對,對,我們鬼多勢重,今晚上去他床頭蹦迪。”
“金童玉女畫的這麼難看,一看不是厲害的人。”
“他估計是要死了,所以結冥婚想借他人精氣。”
陶洛耳朵一豎。
意思是說對方一死,自己就不會再被這兩個紙人□□氣了嗎?
陶洛開心地打開婚書:“呐,你們看,上麵寫著他是方士白家的家主白傅恒。”
庭院瞬間安靜。
安靜到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