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月山脈深處,茫茫十萬大山層巒疊嶂逶迤綿延,正值夜色如水,千裏山野靜謐蒼涼。玉鉤盈照,星繁如畫,四下茫然隻籠著一層朦朧的月光,照著山野的輪廓。
初春乍寒,尚不見一聲蟲鳴,遠處林間窸窸窣窣忽而傳來一陣騷動,不過片刻,隻見一人捂著左肩忽從沒過人膝的雜草叢裏倉惶竄出。
月色映照之下,便見來人形容潦草極為慌亂,原本一身月白的細麻衣裳血跡斑駁破爛不堪,泥濘裹身,更遑論一首青絲淩亂,神情驚慌茫然,若非是背上還背著個包袱,且左手手裏還仗著把劍,便活脫脫像個乞丐。
瞧著左邊肩上且似負著重傷,殷紅血跡暈了月白衣裳好大一片,相比之下,臉上跟手上的那些同樣殷紅一片的擦傷就不算什麼了。
來人雖是疼出滿額頭的大汗,呼吸急促,卻也一直咬緊牙關緊緊按住肩上止血的布條,一邊竭盡鎮定了心緒,全力於林間倉皇逃竄。
月光照著血染的白衣於荒野間若隱若現不住穿梭,然那一雙眼眸雖痛苦難掩,卻也如山間照月一般,尤為明亮。
如此這般的深山老林實在荒涼,無恨於疲憊中微微放緩了腳步,不住打量,看著腳下的路快要被雜草淹沒至沒有蹤跡,越往前去惟見草叢越來越深,更莫說密林陰森,自己究竟置身何處也半分看不出來。
她一路逃命至此,已生倦怠之意。
山路快消匿無蹤,似暗夜之中惟有的一點螢螢燭火即將熄滅,她麵色愈發蒼白,額上鬥大的汗水滑落,屁股後麵那夥殺人如麻的山匪不久也快追上來了,心緒慌亂幾至崩潰。
至此之前她已經是從那夥山匪手裏堪堪死裏逃生得以奔於此處,卻不敢篤定自己一直能有這般好運氣。
今日這般竟當真是要死在這荒山野嶺中了嗎?
心間雖是崩潰地發問,腳下仍舊沒命地跑。
不過片刻,身後百十米左右的地方便聞追殺聲傳來,她慌忙朝後望了一眼,隻見林間忽亮無數火光,影影綽綽,知是那幫殺人越貨的山賊追上來了,可焦急的是,眼前路沒了,還能跑去哪兒?此時此刻便是求神拜佛也來不及了。
恍惚間,不過回頭一瞥,卻見清朗月色映照之下,那似有人高的灌木雜草叢後似隱約有一個洞口。
無恨心疑,定睛一看,方才瞧見那洞口似匿於沒過人高的荊棘叢後極為隱蔽之處,的確瞧著像是個荒野山洞。
隻林間投下的月光於林影綽綽中照著,顯出一點輪廓,仔細朝輪廓裏望去卻是漆黑一片,不見深淺。
這山洞的位置極為隱秘,若非今日月色這般明朗,她又走到此處實在沒了路,否則也不至於能瞧見,雖說隔著點距離且此處視線實在晦暗不明,隱隱約約地瞧著也看不大真切,不過她心間卻已然似得了救一般心生希望。
神思敏捷,她細細一量,卻見此處灌木縱橫,荊棘叢生,俱是剛剛開春才抽芽的粗枝,刺芒甚為鋒利。
今朝行到這澤月山間起初都還好,一路雜草密林都越過來了,隻是行到此處附近時,不知怎地,路上愈見荊棘橫生,好似生生要把人攔截至此一樣,如此險惡地,眼下她一身衣裳已破如襤褸,露出手臂上累累血痕。
但眼下尚且顧不得這許多,她隻望著那洞口不禁有些猶疑。
進,還是不進?
原本逃命至此,她本不該如此猶疑不決,隻是單拿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荒山野嶺裏偶然一現且如此隱蔽的山洞不是山間猛禽野獸住的老巢,難道還是給人住的?
遙遙相望,也不知那洞究竟有多深,惟見洞裏深不見底,漆黑一片一層更甚一層,越往裏去便越是靜謐得讓人膽寒,縱使洞外月華如水,卻偏偏照不進這虎口一般的山洞裏去。
整個山洞似黑淵一般,不懷好意地探看著洞外的人。
無恨這般望去,寒毛聳立,心覺那洞裏的猛獸也似在暗處窺探著自己,似乎自己一進洞便是迎著豺狼虎豹的血盆大口。
再者若是兩米來高的灰熊便更是可怕,父親曾同她說過,那灰熊的舌頭上都帶著倒鉤,隻一口便可舔掉人一層皮肉,一掌下來更叫人肝膽俱裂,且行動速度根本不似其外觀那麼笨重,嗅覺敏銳,尋常人若一旦遇上,九死一生。
想到父親,無恨心裏不禁有些酸,一年半前她本還不是這般孤身飄零江湖的,隻是眼下可不及傷懷起從前事,她很快又斂定心緒,縱然自己身負武功了得,不過眼下重傷至此,若真的遇上什麼熊瞎子,恐怕也難逃噩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