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變得突然,知魚最謹慎,再三確認,“姑娘,你可想好了,這一回去沒什麼,可咱們原先這麼久的籌劃就都白費了。”
“我知道。”陳窈在窗下疊衣物,沒打算常住,一應從簡,帶的東西也少,攏共收拾了兩箱子。
辛夷接過衣裳放進箱籠,接口道,“這回有王爺幫咱們,自然是十拿九穩,再也不用步步小心,一步三算了。”
知魚悄聲問,“姑娘,王爺為什麼幫咱們?”
她的意思,陳窈明白,說是親戚,拐了十八個彎兒,何況多年不見,相交不深。
若說瞧她可憐,但雍王又不像是輕易會多管閑事的人。
這其中緣由……陳窈不想細究,隻一笑了之,“好比如咱們今日是登山去,我們的目的是山腰的涼亭,而王爺要去頂峰。山峰險峻,半路上遇見,他施以援手,帶著我們到了涼亭,他隻管去他的旅途,我目的已到,記著他的恩情就好。”
辛夷似懂非懂的點頭,順手將桌上陳窈常用的一套越窯茶盞收進箱子裏。
知魚眼疾手快攔住她,嗔怪道,“你做什麼!咱們明日才走,你這會兒就收起來,姑娘夜裏用什麼喝茶?”
說的辛夷連連吐舌。
陳窈預備第二日晌午動身回京,殊不知雍王為此改變行程,已經連夜進京去了,趕在宮門落鑰前,進宮麵聖。
燈火煌煌的宮殿,兒臂粗的香燭,摻進龍腦,青煙漫漫,沉香滿室。
帝王從髹金龍椅上起身,親自相迎,“七弟!”
“皇兄!”雍王風塵仆仆進殿,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兄弟倆把臂而笑。
皇帝不掩喜色,“幾日前斥候送信,說你過了秦嶺,朕原想著,你腿腳不便,至少還要三五日才能回京。”
蕭豫含笑道,“邊關大定,我也是歸心似箭,想早日回京。”他斂衣拱手,慎重行了大禮,“此戰大捷,幸不負皇兄所托!”
“快起來!”皇帝親自攙他起來,在他膀臂重重一拍,“事情交給你,朕總是放心的。這一仗艱辛,叫你受累!如今回朝來,必要好生將養,朝政萬裏,往後朕還要依仗你。”
皇帝行三,比雍王年長八歲,四方臉,肖似先帝,威儀十足。
兩人自幼一同長大,兄弟情深,非比尋常。
如今的太後是皇帝生母,母家姓董,當年進宮封做才人,住在秋華宮的偏殿,主位是雍王生母姚昭儀。
董貴人位份不高,運氣卻很好,進宮沒多久,寥寥幾回皇恩,竟然一舉得男。
然而大鄴後宮有定規,正二品九嬪以下,低等嬪妃沒有養育子女的資格,董才人生下三皇子沒多久,就被抱給姚昭儀撫養。
姚昭儀出身大族,舉止嫻雅端莊,是位雍容溫柔的美人,先帝盛讚其是心頭的解語花,哪怕多年未育,也是盛寵不斷。三皇子養在跟前兒,姚昭儀也是盡心盡力,對董才人多有照拂,直到後來她懷孕生下七皇子蕭豫,也一直待三皇子蕭鐸如親生。
蕭鐸在她膝下長大,詩書啟蒙,受她影響下,性格聰慧,疏朗大氣,很得先帝喜歡,常受褒獎。待有了蕭豫,他身為長兄,自覺承擔起照顧幼弟的責任,手把手牽著他長大,教他習字練武,騎馬打獵,兄弟倆的感情十分深厚。
天洪三十二年夏天,姚貴妃染病仙逝,隨後冬日先帝駕崩,第二年蕭鐸登基,遵奉生母為太後,加封蕭豫親王,甚至一度要追封姚貴妃為太後,拗不過朝臣言官幾度諫言,才就此作罷。
今日雍王回朝,皇帝自是欣喜萬分,留他夜宿宮中,徹夜暢談。
太後聽信已經是第二日了,上了年紀覺淺,夜裏一旦歇下,左右伺候的人等閑不敢叨擾。
等她清晨起床,一應收拾停整,隨侍的徐嬤嬤才來報信兒,“昨夜雍王進宮,同咱們皇上說了一宿話兒,這會子又一道上朝去了。叫人傳話來問您的安,說下了朝就來給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