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一年,陽春。
秋闈剛過一載,今歲又逢今上五十壽辰,天下大赦又開恩科,各地學子紛紛趕往皇城赴試。
一時間,皇城裏大大小小的酒樓茶樓都人滿為患,高談論闊的讀書人隨處可見。
而此時,衛侍郎府上,戶部侍郎衛啟賢下朝就徑直到了楊氏的屋內,眉頭雖依舊皺著,但心情倒是不錯。
楊氏瞧見後抿嘴笑了笑,隻揮手讓丫頭退下,上手親自給丈夫褪下朝服換上了常服。
衛啟賢雖已過不惑,卻身姿挺拔又保養得宜,原本模樣就生得好,就算是嚴肅麵冷也沒能阻擋府裏丫鬟們的旖旎心思,隻楊氏知他為人,從未擔心過什麼。
整理好了儀容,衛啟賢便坐在軟榻上,楊氏不假他手給他沏了一杯茶,笑道:“老爺今日下朝倒是比往日早了些。”
衛啟賢知她有心調笑,但麵色不變,隻道:“近日忙著春闈,戶部鬆快了許多。”
楊氏見好就收,說道:“先前母親差人過來將敏兒接了過去,也不知是什麼個打算。”
衛啟賢皺眉“母親該有分寸,你不用多想。”
楊氏不以為然,母親慣會參合小輩的事,之前若不是早早的給長子定下了婚事,最後還不知要鬧成什麼個樣子。
衛啟賢瞧著妻子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麼,不過這些婦人家的事情他一向都不大理會。
他原是嫡幼子,早年考中進士後便分府單過,雖隻是個從三品,但其母是今上姑母,其嫡兄是世襲的忠勇候,嫡長姐如今亦是今上寵妃,其餘庶出兄弟姊妹的姻親都沒有那落魄戶,在這皇城裏也沒幾個人會小瞧他去。
衛啟賢並不好女色,府中除了結發妻子楊氏就隻有兩個侍妾,而兩個侍妾還都是早年提拔起來的通房,現在年過不惑,更是沒有再納妾的打算。
子嗣不多也不少,嫡出兩子一女庶出一子二女,女兒隻叫楊氏安排,兒郎無論嫡庶都是由他一手教養的,不過人有高矮書有長短。
嫡長子衛大郎不喜文墨偏愛舞刀弄槍。
庶子衛二郎資質平平文武都沒甚天分。
幸而嫡幼子三郎天賦極高,十二歲時便一股作氣中了解元,恰逢朝中局勢不定,又擔心他年經太輕便壓著沒讓他參考,上屆秋闈又遊學未歸錯過了秋闈,如今年已十八,恰逢春闈加試,衛啟賢便有心讓其博位了。
是以在今上放下話後,衛啟賢便差人通信讓衛三郎回來,衛三郎那邊收到了信就往皇城回來,昨日便有人來府上傳話,說是今日衛三郎坐的船就要靠岸了。
衛啟賢也不打算在楊氏屋內多待,讓楊氏梳洗打扮好了待會兒一起去忠勇侯府,自個兒便去前廳候著了。
楊氏見丈夫走了,便忍不住歎了口氣,對旁邊站著的羅嬤嬤道:“雖知老爺慣不理會後宅之事,但一想到那是我的敏兒,我便又忍不住難受,早知如此,我就算是冒著被罵的名聲,也要如安哥兒一樣早早定下。”
羅嬤嬤安慰道:“太太多慮了,老爺就算是再如何,也不會讓大娘子往火坑裏跳的。”
楊氏卻搖了搖頭“就怕到時候老爺為了孝道……哥哥那邊也沒個準信兒,想是又得另作思量了。”
說完也不打算再談這話,想著今日自己的幼子就要歸家,楊氏的心情才好了點,忙讓人換衣裝扮,到時候去主家晚了怕又是少不了一頓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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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衛府的大姐兒衛熙敏正陪著自己的祖母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已是個年過花甲的婦人,雖然平日裏注重保養,但是還是掩蓋不住歲月留下的痕跡,瞧著也就五十上下的年紀,麵上也能看出來曾經個美人,說來衛啟賢竟是最像她的。
先帝在世時她並不得寵,所以出宮建府後就對掌權這事格外執著,駙馬老侯爺還在世時兩人關係也不算好,所以一直都單獨住在公主府,還是近年來年紀大了,才從公主府搬到了侯府,她自恃身份慣了,如今精力不似從前管不了家,就將手伸向了小輩,什麼事都愛插上一腳,別說兩個兒媳,就算是下頭的孫子孫女都與她不甚親近。
侯府裏的幾個姐兒除非必要是不會到她院子裏來的,明月公主也不在意,總是尋著由頭將一眾姑娘小子喊到跟前,時不時就要擺一擺作為長輩的威嚴。
當然衛熙敏也是不想來的,此刻與一眾堂姐妹坐在明月公主下首,到底隻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眉頭都打起了結一臉不耐,椅子上就像是有那釘子一樣,好不自在。
瞧著上首的祖母沒有注意到她,她便側頭問身邊的丫鬟,“秋菊,阿沁去哪裏了,怎麼還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