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齊朝暮上次見劉一人,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兩人最後一次見麵,還是在集團大廳裏吵了一架,確切的說,是他結結實實的痛罵了劉一人一頓,之後劉一人便申請去了城郊廠裏。雖說不見麵也好,兩人都不必鬥法,但眼下年關將至,回老宅見宗族親戚才是大事,齊朝暮這種不容出錯的性子,加上劉一人這個變量,是得趕緊把人哄回來。不過,這隻是齊朝暮對邢昭的說法,他心裏的感覺,一時半會兒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以,才幾經周折,暗地裏把劉一人調回了上海。

不過現在,齊朝暮並沒有往日裏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樣子,而是臉色蒼白的坐在床上。

“不是我說你,剛做完手術兩天就不要坐著了,躺下來,坐著對傷口不好。”邢昭推開臥室門就看到齊朝暮半靠在床頭,若有所思。

“躺太久了,難受。”齊朝暮抬起眼皮看了邢昭一眼,眼神無力,唇角無色,氣色欠佳,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完全沒有往日神采,反倒有些落寞的樣子,讓邢昭有些不忍心。

“說吧。”齊朝暮知道邢昭有話要說。

“一人小姐已經回來了,今天早上到的,直接去上班了,現在正和技術部的一個叫陳濤博的吃午飯。兩人……”邢昭說著停在了這裏。

“……”齊朝暮雖沒說話,眼睛卻看向對方,示意他說下去。

“兩人有說有笑的,似乎很熟悉。”邢昭接著說完。

“你怎麼看?”齊朝暮怔了一下,一閃而過,隨即問道。

“一人小姐……應該是不願意見你。”邢昭暗自歎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齊朝暮看人看事絕對不在自己之下,但唯獨對男女之事沒有經驗。況且久居高位,多是奉承,宗族親戚、董事熟人,都看上了這個四世沿襲的世家接班人,所以送上門來的女人各色條件,應有盡有,久而久之,自不會低頭迎合女人,何況,劉一人還是他親自挑選的,是他的一顆棋子,執子之人又談何向棋子低頭的道理,所以,對於他和劉一人,隻有簡單的從屬關係,難有其他。

“我先回公司了。”邢昭看到齊朝暮半天也未說話,也就沒再說什麼了,放下手裏的文件,轉身走了。

邢昭走後,齊朝暮閉上了眼睛,他想著邢昭說劉一人和陳濤博的那一幕,心裏有些不舒服。劉一人走後,他也深深檢討過自己,想起了三個月前和劉一人最後一次在一起的場景,其實本意也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說出口的話就成了傷人的刀子,而那一次,也徹底傷害了劉一人,劉一人雖然沒有用過激的方式表達絕望,卻也選擇離開他的世界,這種眼不見為淨的冷處理,就是那個走投無路之際,和他簽訂兩年婚姻的劉一人表達絕望的方式。

他想起了最後一次和劉一人的爭吵。

“工作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紕漏,是因為你的心思都在那些邪門歪道上嗎?”齊朝暮惡狠狠地看著眼前低著頭,看著腳尖的女人,極度憤怒的說出了這句話。

這個女人,總是有這樣輕易讓齊朝暮怒不可遏的本事。

劉一人一聲不吭。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讓齊朝暮失望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倔強的不想掉下來。

不能流眼淚,流淚就是再一次向齊朝暮說明自己的愚蠢無能,當然,還有旁人都不知道的,想攀著跟齊朝暮有名無實的契約婚姻,躋身上海名流,雖然自己從沒這麼想過,但齊朝暮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劉一人的直屬上司江甜甜就在旁邊,公司大廳還有很多人,他們都是不知姓名,卻分布在各個部門的同事,經過的人都為眼前的一幕駐足觀望,以待後續。

“如果我是你,就會先看清楚自己,把一切不切實際、心比天高的想法收一收,腳踏實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先做好。”齊朝暮的話說的很重,有些人聽見了,也不明所以,但當著大家的麵出言訓斥,已經是一種表態,也是一種明確的信號,就像把劉一人擺在絞刑架上,公之於眾,審判罪名。

劉一人仍然低著頭,她知道齊朝暮此刻是厭煩她的,雖說日日相處,也不敢妄想能和眼前這個男人有任何未來,她知道喜歡是一回事,在一起是一回事,結婚又是另一回事,這個道理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會有些重合的部分,但在齊朝暮這裏,都是獨立事件。劉一人也清楚的知道,他們在不同的環境下生活,三觀都是難以接近的,這樣的他們,未來沒有一絲可能。

反而是齊朝暮,起初對自己很不錯,有理有節,不欺不棄,麵對這麼優秀的人,偶爾也難以壓製心裏的波瀾。

動情之時,沒有蹤跡,覺察之時,已是情之所鍾。

本來想一直瞞下去的,然而不偏不倚,被齊朝暮知道了。

劉一人想,這也是齊朝暮今天宣之於眾,大動肝火的原因吧。

齊朝暮終究是覺得錯付了對劉一人的信任,以為她會不一樣,結果還是不能免俗。而劉一人,看著齊朝暮今天的反應,也知道這份喜歡是無疾而終的,甚至連起心動念都不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