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送走王氏和拓跋昭,驀地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冷笑:“可別小看了孩子之間的玩鬧。”
二人臉色一僵。
李姿瞥了王氏一眼,暗暗記下此人。
她聽說長寧在太學打架之事,想借機奚落一番,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她才是太子妃,王氏卻對沈氏這個側妃喊嫂嫂,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裏!
李姿沉下臉看,看向長寧,“郡主,你可知錯?”
長寧乖巧跪下,捧起皇帝剛賞賜的九節鞭,垂首:“阿寧知錯,請娘娘責罰。”
李姿當即小臉一陣青白。
九節鞭是禦賜之物。
建昭帝對於此事不懲反賞,長寧這是搬出皇帝來壓自己。
李姿忍下火氣,拂袖而去,路上不慎崴了腳。
許嬤嬤忙攙扶起她,寬慰道:“太子妃不必惱怒,她是仗著有個得寵的郡主才敢對您不敬,待來日你懷上孩子,就不用怕沈氏那個賤人了,若是一舉得男,郡主一個丫頭片子更不算什麼了……”
這番話直接踩中李姿雷區,她一把推開許嬤嬤,尖聲道:“連你也想看本宮笑話嗎?”
許嬤嬤這才意識到失言,忙不迭跪下磕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李姿深吸幾口氣,滿腔委屈。
她也想懷上孩子,可這都三年了,名醫看過不少,肚子仍舊一點動靜也無。
第二天,長寧照舊去太學。
之前宋博士隻當長寧是圖新鮮,過幾天定然就不想來了,便沒有特意教授長寧什麼,隻是放任婢女帶著她在太學四處玩耍。
長寧知道宋博士瞧不起人,就在太學四處搗蛋。
昨日宋博士被建昭帝暗中敲打,又聽說長寧郡主當著皇帝的麵,將他前陣子布置給楊宜之等人背誦的詩經背了出來,宋博士大受震撼。
是以今日一早,宋博士不敢輕慢,將長寧領到學堂裏,與拓跋昭、楊宜之等人一起學習。
學堂裏,年紀小的也有八九歲,還有些十一二歲的郎君娘子,像長寧這般年幼的,獨一個。
她們見長寧進來,紛紛扭過頭,不時竊竊私語。
靈霜現如今已經是大姑娘,被沈氏撥去照顧長寧的起居,自然也陪同長寧一起來太學。
中央的書案都有人了,靈霜便在角落裏尋了一張幹淨的書案,袖子輕輕擦拭後,將長寧的書箱放至一旁,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長寧擺正蕈席,乖乖坐下。
上輩子她的確不愛讀書,但拓跋臨喜歡。
她當皇後那些年,為了討好拓跋臨,硬是逼著自己看進了不少詩書,重活一世,便覺得坐在學堂裏還能忍。
眾人打量起長寧,長寧落落大方,也看向她們。
楊玉瑤探過身子,小聲問:“這是你妹妹?”
拓跋昭點頭,“是二皇叔的女兒,叫長寧。”
楊玉瑤是榮國公府的姑娘,與楊宜之雖是兄妹,但二人性情天差地別。
她和拓跋昭玩得挺好,昨日之事也聽說了,不由朝哥哥看去。
果然見楊宜之黑著臉,正瞪著長寧。
長寧不緊不慢地打開書箱,取出一本詩經,周圍的小娘子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更有甚者,見長寧生得粉雕玉琢,又是太子的女兒,便上前逗弄她。
齊王府的三姑娘拓跋柔對於長寧會背書一事心存懷疑,便坐到她身邊,翻開一頁書,“長寧妹妹,你當真識字嗎?”
楊玉瑤上前將拓跋柔擠開,“三表姐,郡主還小,別嚇著了。”
榮國公府和齊王府是姻親,幾個姑娘互為表親。
拓跋柔翻了個白眼,顯然和楊玉瑤關係不好。
又一個稍年長的郎君坐到了長寧對麵,嬉皮笑臉:“小長寧,快叫聲八叔叔。”
見長寧不搭理他,還伸手去戳長寧的臉頰,“不會是個小傻子吧?快叫叔叔啊。”
長寧避開,目光澄澈,奶聲奶氣地說了句:“你走開。”
長寧一本正經地拒絕,八皇子拓跋灃覺得好玩極了,還想來逗她。
長寧對身邊一窩蜂圍上來的人並沒有表露多少好感,她們無非是來討好或試探,便隻是淺淺笑著,然後低頭翻書。
忽然,鬧哄哄的學堂安靜了一瞬,緊接著就是幾聲小娘子們的驚呼。
拓跋灃剛要站起回自己的位置上,也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又一屁股跌坐回去,將長寧的書案都撞歪了。
長寧淡定地將書案扯回來,擺正,然後起身去撿書。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一步將書冊拾起。
長寧微愕,蹲在地上,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去。
燦爛的晨曦讓人恍惚了一陣,長寧眯起眼。
他逆著光,身影清瘦,一襲玄衣,如鬆下之風,又如琳琅珠玉,淡淡的鬆香侵入鼻尖,直入肺腑。
隻一息,長寧笑顏如花,“皇……”
“啊!怪物!”
長寧歡喜的聲音立時淹沒在滿堂惶恐的驚叫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