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涼風徐徐。一個身材挺拔,長相俊秀妖豔的男子正俯瞰著一片祥和的繁茂深山及延綿雲海。身為白頭山脈的山神——千年九尾天狐的李硯,卻是一臉悶悶不樂的唉聲歎氣。
今日李硯的心情確實有點複雜。
把玩著手中的白色扇子,李硯斜眼淡覷了身邊的具申炷一眼,語氣無奈的抱怨道:“申炷啊,你來評評理。我家老爹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啊?”
“這個嘛……”隻見具申炷一臉正經的恭敬回道:“李硯大人,因為小的跟著您的日子不長,沒見過您的老爹大人,所以……”
李硯擺了擺手,不屑的冷哼一聲。“那老家夥倒也逍遙快活,幾百年前突然說他對三界事情沒有興趣,打算從此退隱不問世事。後來,有傳聞說他跟一位身為地獄十王的老友雲遊四海自在極了。”
具申炷乖乖地站在一旁,安靜的聆聽著李硯繼續碎碎念的發牢騷。
“……說什麼對三界的事情沒興趣?去雲遊四海也就算了……年紀都一大把的人了怎麼還是那麼莽撞,做事也不計後果。哼!現在倒好,莫名其妙的突然入我夢境,說是前些日子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幾年前欠下的風流債竟然留下了血脈,甚至還感應到那個淪落在外的孩子近日可能會遭遇危險……”說到這裏,李硯忍不住又歎了一口長氣。
“李硯大人……”具申炷見李硯愁眉不展,自己也不免跟著變得心情低落。
“聽說是他一夜動情,跟人類意外誕下的混血孩子呢。”李硯輕輕搖頭,苦笑道:“竟然還要托我幫他養孩子……真是的,他這個老爹當得也真是夠混蛋的了。”
“李硯大人,那孩子畢竟也是您的親弟弟。既然老爺子都說那孩子可能會有危險,那麼事不宜遲,也許您該動身前往了。要不然等會兒這事倘若一不小心有什麼閃失的話,小的擔心您……”
“擔心我什麼?哼!如果那孩子真有什麼閃失,就算要內疚自責的話,也該是我老爹自己承擔後果!誰讓他做事這麼不負責任的!”李硯憤憤不平的大力晃著自己的扇子。真是越想越氣!
“李硯大人。”具申炷輕聲喚了一聲,猶豫了片刻後才緩緩開口繼續說道:“恕小的直言。剛才在得知老爺子外頭還有其他血脈的時候,我看您其實表現得挺開心興奮的。”
“我什麼時候開心興奮了?我這是生氣!”李硯故意裝出狠樣,但實則是口是心非。
具申炷自然知道李硯隻是在裝樣子,但也不急著反駁和戳破李硯的胡話。
接著,隻見李硯自圓其說的朗聲道:“算了,我看我還是先去會一會那孩子好了。省得以後老家夥老是拿這事兒損我。也不知道那孩子長啥樣,唉,真是麻煩。我最討厭煩人的孩子了!”
具申炷深知李硯口是心非的個性,便淡然的微微一笑。“李硯大人,您就放心的去忙吧!我一定會好好地守在這兒等您回來的。”
李硯輕聲歎息,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我去去就回。”語畢,李硯即刻瞬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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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白頭山脈遙遠的某個人類村莊,此時人聲鼎沸,處在一片吵雜不安的氛圍裏。小小年紀的李朗一身髒亂衣衫不整,即狼狽又可憐兮兮的瞪圓著淚眸,看著那群七嘴八舌討論著的大人們。
“他就是妖狐的私生子!”
“我們村子的牲畜都是因他而亡的,他是不詳的象征!”
“這個妖孽留不得!要不然我們全村人都一定會被他害死的!”
“殺了他!殺了他!”
手持武器的村民們凶神惡煞的模樣把李朗給嚇壞了。
瘦弱的李朗渾身顫抖地仰起頭,害怕地環視著將他團團包圍的村民們。
“拜托你們不要殺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李朗帶著哭腔的哀求道,村民們卻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當硬邦邦的長棍狠狠的往李朗孱弱的身軀招呼下去時,其餘的人也開始拿著手上的武器拚命的朝李朗打去。
“啊——!好痛!不要打我,求求你們不要打我!好痛!”李朗雙手抱頭,哭著蹲下了身子他一邊痛哭求饒,一邊嚐試閃躲村民們的攻擊卻徒勞無功。
一陣慌亂之間,李朗的目光無意間的對上那熟悉的視線。
不遠處的草屋,有一雙透著恐懼與恨意的眼眸正穿過小小縫隙直視著他。
李朗再也控製不住的對著那雙眼睛的主人嘶聲喊道:“娘親…娘親救我,娘親……”
隻見草屋裏雙眸的主人明顯畏縮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最後她狠心的選擇將李朗的求助視而不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那些村民們氣喘籲籲的停下攻擊時,傷痕累累的李朗嗚咽地倒臥在那裏微微打顫。
“真是個怪物!他的傷口已經在愈合了。”突然有人這麼說道。
李朗雙手握拳,緊咬牙根卷縮著抱緊自己。身體上有些微小的傷口確實如村民所說的那般,以緩慢的速度在漸漸愈合。
“要不就幹脆一把火殺了這個邪物吧!”一道粗獷的聲音如此建議道。
李朗聞言害怕的小聲抽泣著,渾身瑟瑟發抖。
“我看還是趕緊把這狐狸崽同他那不要臉的母親給趕出村子吧!”
“沒錯,就這麼辦!不然隻怕我們全村人都得跟著遭殃!”
“既然殺不了就趕走吧!把他們趕出著村子,讓他們離我們越遠越好!”
此起彼落的叫囂聲不絕於耳,緊接著,一大夥兒的村民似乎放棄了跟李朗繼續糾纏的打算,反而把目標轉向不遠處的茅草屋。李朗慢慢地爬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畏縮在一旁。李朗看著那群人嫌惡地回瞪著他幾眼,然後對著茅草屋嚷嚷道:“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給我們趕緊跟狐狸私生子一起滾出村子!”
“娘親……”李朗傷心地喃喃低喚了好幾聲,細微的聲音轉瞬間就被那群村民的叫嚷聲給完全淹沒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知道隨著時間流逝,村民們的耐心也漸漸被消磨殆盡了,茅草屋那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最後在村民們叫囂著準備以武力的方式撞門闖入之際,一直在裏頭待著的婦人才眼神閃爍地緩緩開門走了出來。
“……我會想辦法的。”打扮樸素的清秀婦人如此說道。
“哼!給我們馬上滾出這村子!”為首的村民大聲喝道。
婦人模樣為難地咬了咬唇瓣,在吸了一口氣後才閉眼點頭。
“……那怪物呢?”她輕聲問。不遠處的李朗渾身一顫,慢慢地低下頭去。
聚集圍繞著她的村民們這才饒有默契的兩行排開,讓出了一條路,以便她能清楚的見到那個畏縮在一角的李朗。婦人憤恨的瞪著李朗,眼神裏流露出的是滿滿的悔恨。李朗也在看著她,當母子視線相對,能感受到的卻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李朗絕望地在母親的目光中尋求一絲慰藉與憐憫;而婦人對自己親生孩子所能給予的卻隻有殘忍的堅決。
婦人順著大夥兒讓開的路,朝著自己辛苦懷胎十月所出的李朗緩緩走去。爾後,在李朗熱切期盼的目光中,婦人對著李朗伸出了手。
“孩子,我們走吧!”她目光含淚咬牙切齒的說。
這次跟以往不同,因為母親並沒有在他被眾人唾棄和怒打得傷痕累累時再次選擇視若無睹。此時,母親第一次朝他伸出手。李朗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顫抖地選擇伸手握著母親的手。母親冰涼的手也在顫抖,而且手心還冒著冷汗。在李朗還來不及思考得更多時,母親幾近暴力的拉扯他站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緊拖著他,在眾人的咒罵聲中離開了他成長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