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著,期待不期待,秋天都來了。
楊花鎮的秋是從北麵的山裏來的。
幾片樹葉兒飄落,樺葉兒黃了,楊葉兒橙了,沙棗葉兒還那樣碧綠。
水更清,天更藍,遠山更顯得典雅華貴。
山坡上密林黃一片兒、綠一片兒的,還點綴著一簇簇的橙紅。宛若風韻綽約的少婦穿著的錦繡睡袍,山的曲線更見豐潤迷人了。更高的山尖兒上已有皚皚白雪,而山下的草地還綠茵茵的,樹林還蔥鬱著,青鬆挺拔白樺婀娜。
戈壁上東一處西一處地坐落著圓圓的氈房;羊群如雲朵,在秋風的原野上緩緩移動;膘肥體健的駿馬,威風凜凜地抖著長鬃,發出豪邁的嘶鳴。路邊兒上,駱駝馱著牧民的家,從山地牧場緩緩地走下來,馬背上的姑娘小夥唱著、笑著、鬧著;老人小孩在駱駝或黃牛背上搖晃著,優哉遊哉。
雍容自大的牛群大搖大擺地走上公路,回頭瞪一眼打喇叭的汽車,哞哞幾聲,像是在說——好好走路,吵什麼吵!
公路上,幾輛軍用卡車間距一致地開過來,每輛車上,全副武裝的軍警押著七八個五花大綁的人,那些被綁著的人脖子上都掛著白色的牌子,寫著黑字。一共有十輛車,是要到各村去遊街示眾。頭一輛車上為首的一個被綁的人是白虎,他脖子上的牌子上寫著“□□,搶劫,流氓犯白福”。
有人說那車上的罪犯有一半都是要被槍斃的,不知可不可靠,縣城裏有告示,犯不上跑去看,還得買班車票,楊花鎮的人不管那麼多閑事,他們隻認識那車上的罪犯有五個是楊花鎮的,沒有人不認識白福,白福就白福,非得給自己起個諢號“白虎”,豈不知命衝白虎要完蛋。
白虎完蛋了,他確實被槍斃了。抓得快,判得快,斃得快,這叫“從嚴從快”。
有人說白虎是英雄,什麼事兒都自己擔下來了,沒有亂咬。
北極熊夜總會照舊霓虹閃爍,佳佳的工資由八十降到了四十,她的心情糟糕極了,身體也不適,好像是內分泌失調了,月事不正常已久,這次時間也太長了。
佳佳去看醫生,她沮喪極了,簡直就是崩潰了,佳佳懷孕了。
她向小母雞夢麗莎說,要求改換成端茶倒水的服務員,工資再低都沒有關係。
夢麗莎說:“你回去休息吧,好好保胎,不要再到這裏來,這裏不適合孕婦。”
白虎說“圈子決定命運”,佳佳找不到自己的圈子,她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
懷孕對於女人可能是喜,也可能是憂,或許是福,或許是禍。懷孕是女人的特權,所有的特權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男人沒有這個特權,也往往不負責任。
佳佳租了一間廢棄的裝煤的小房子住下來,勉強可以支下一張床。這段時間在北極熊夜總會,掙得不算多,花得不算少,沒有落下什麼錢,隻落下了肚子裏這個孩子,不知道是誰的。
賣服裝店的兩千塊錢還在銀行存著,維持不了多久的生活,似乎隻有一條路,回楊花鎮去,那裏還有老父親,有責任田,隻要肯出力,維持一個農民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佳佳想到了農民,想到了阿牛,想要是不出來,當個農民,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但是現在不能回去,機會總是有的,就要看怎樣去發現,怎樣去抓住。
但是,佳佳真的是很不舒服,什麼都吃不下,沒有力氣,頭暈惡心。人靠衣裳馬靠鞍,帶羽毛的那些像雞一樣的衣服是不能穿了,丟到垃圾桶去,開服裝店時的幾件衣服穿上身,覺得自己有點兒人的樣子了。
在佳佳換上往日的衣服的時候。張玉芬在毛紡廠選美大賽中榮登榜首,廠太子正在哈達馬最豪華的神仙大酒店等著她共度良宵。同居男友司馬南齊也感到了無上的榮耀,他把玉芬送到大酒店門口後知趣地打道回同居屋,去翻看廠女工相冊,尋找新人同居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