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潛按著楊漫的描述悄悄靠近了少主的院子,剛攀上房頭,就看見一個男子抓著一身紅嫁衣的女子的手腕,身後跟著十幾個漢子,簇擁著他們往外麵走。漢子們臉上都喜氣洋洋的,嘴裏說著討喜的話。
邢潛估量了一下敵我兩方的實力,再有一個他或許還能擋個一時半刻,更何況他此行的目的是一鍋端了這土匪窩,便隻好委屈那姑娘拜個堂了。
他隱匿身形,待到聽不到那喧鬧時才探出頭來查看情況。院中空無一人,很好。
邢潛正思考著下一步如何行動,忽然聽見了掙紮嗚咽的聲音。
他揭開身下的瓦片一看,一個姑娘被綁在椅子上,嘴裏塞著布條,正在試圖解開手上的繩索。她掙紮了片刻,癱軟身子,泄氣般把頭往上一抬。
四目相對,擦出了尷尬的火花。
陸雲燒看著邢潛頭頂上那個黑衣人揭開瓦片,天光泄下來照到她身上,忽然眼前一暗,有風拂過臉頰,再睜眼時,那人已經落在了她身前。
他把她嘴裏的布條扯了出來,詫異道:“陸三?你怎會在此?”
陸雲燒看見邢潛從天而降也很是詫異。
兩人打小便是鄰居,八歲時陸雲燒生母過世,一家子搬到鎬京,他們倆才慢慢少了聯係。最近一次見麵也是兩年前了。
昔日少年稚嫩的臉龐已經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如刀刻般俊美。而陸雲燒卻來不及仔細欣賞。
“來不及解釋這麼多了,”她連忙扒拉開身上的繩索,“有人在酒裏投了毒,想要毒死這一個寨子的人!”
邢潛鎮定地按住她的肩膀:“你冷靜冷靜,先聽我說。”
陸雲燒安靜下來。
“是誰要投毒?現在人在哪?投在什麼酒裏,還是全部的酒?你如何得知此事?你知道的時候離現在多久了?”
話還要從她挑破苻朗朗的身份說起——
當時他連聲質問她,她自知沒人會信,便扯了個慌唬住了他。隻是她想起來父親陸兗在苻罡叛國戰死之際曾長籲短歎,甚至上奏朝廷,言苻罡為肱骨之臣,絕不會叛國,可惜那奏折被駁了回來,父親也差點遭到貶謫。念及此,陸雲燒便試探地問苻朗朗是否苦於沒有門路為父申冤,如若需要,她可以幫他,可惜隻換來苻朗朗輕蔑的眼神。
過後便有人來尋,苻朗朗出去了一陣子,周曉寰如坐針氈,也沒有注意到她躲到了角落裏竊竊私語。
一個女鬼找上了她。
“你找我何事?”她看向那個自稱婉桔的鬼——她有著和淑柚有五六分相似卻更為美豔的臉,陸雲燒心想兩人約莫是姐妹。
果不其然,婉桔道:“民女是淑柚的親生姐姐。”
“你因何找我?”
婉桔福了福身,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
“家中父母早亡,我與妹妹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極為拮據。兩年前,有一個男人將我二人擄走,轉手賣給了崇州的一位鴇母,鴇母逼迫我們接客,賺了不少錢。後來我被一富商看中帶走,最終被虐待至死。舍妹人微言輕,幾番嚐試都動不得那富商。恰好那個男人又找上了鴇母,說想要帶一位沒有破身的姑娘回寨裏,舍妹便自告奮勇,入了這壺瓶寨。”
婉桔慢慢跪下,朝陸雲燒行了個大禮,“民女間接死於壺瓶寨之手,小妹心懷怨恨,欲為我報仇,此番進入寨中定將闖下大禍,望陸姑娘憐我姐妹二人孤苦,施以援手,救舍妹一命。”
萬利在一旁笑道:“我看你那個妹妹細胳膊細腿的,能闖什麼禍?她還能砍了全寨子的土匪不成?”
婉桔抬起頭來:“舍妹已經成功在婚宴的喜酒中下毒。”
陸雲燒神色凝重,“此話當真?”
婉桔再拜,“絕無半句虛言,婉桔又豈敢欺瞞陸姑娘?”
話說到這裏,苻朗朗便忽然回了房間,將她綁了,帶走了周曉寰,然後邢潛便來了。
陸雲燒避重就輕,略去了婉桔來陳情一事,隻道是自己聽見淑柚夢囈,猜測出來的,其餘都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邢潛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這寨中還經營著拐賣人口的勾當?”
“拐子?”陸雲燒大吃一驚,“莫非是王滿誌他們?”
“你認得王滿誌?”
“我就是被他們抓來的。”
原來今晨他看見的姑娘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