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蕭玦一腳將他踢開,“朕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過的!”
他大步衝前,一伸手卻抓回了秦長歌,“你別去!”
“陛下!”秦長歌笑吟吟,“臣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過的!”
怔了一怔,蕭玦忍不住一笑,突然仰頭朗聲道:“好罷!一起!生一起,死一起,殺人追敵,自然也是一起!”
一躍而上舟頭,蕭玦道:“白淵,今日若不將你打落這儷水,朕有何麵目再見我西梁軍民?”
遠處“人舟”上,白淵笑而不語。
秦長歌突然返身向山上看去,一路上禦林軍和善督營在收拾殘局,迅速將死難士兵屍體收斂,空出山路,供解除警戒的淑媛士子下山,遠遠看見桃紅柳綠的各式車轎迤邐下山,在山道上拖曳出一道斑斕的彩線。
隔這麼遠,看不見是誰家的轎子,秦長歌附耳對蕭玦低語幾句,蕭玦頷首,招手令夏侯絕過來,對他說了幾句話,夏侯絕領命,令副統領匆匆而去。
秦長歌皺皺眉,本想問他為何自己不去,但想著蕭玦親身涉險,作為禦前侍衛統領,他在場護駕是責無旁貸之事,當下也沒說什麼,騰身而起,三步兩步趕上前方已經蕩開的船。
此時白淵已經到了湖中心,以他的真力,劃個人舟反而比蕭玦的大舟來得快,蕭玦看得焦躁,一腳踢開侍衛船夫,自己親自操槳。
秦長歌卻發現,楚非歡突然不見了。
秦長歌一低頭,看見水波粼粼,舟下一道白線分水辟浪,迅捷無倫直行向前,速度竟比自己在岸上施展輕功還快上幾分,離國皇族神蛟後代的說法,看來還真有幾分可信。
此時夏侯絕帶領內廷高手的座船,和水軍船隻都已就位,將一條儷水封鎖得密不透風,下山的士子淑媛,都改從山道離開,山道離儷水尚有一段距離,中間隔著一處泥泊,生著些浮草,尋常人難以渡過,泥泊過去是一片蘆葦蕩,草木葳蕤,那裏船是過不去的,為了防止白淵從那裏逃脫,另有一隊侍衛守在岸上。
白淵驅著那人舟,果然往那蘆葦蕩而去。
此時已近湖中央,白淵真氣使足,去勢如箭,那一條白線卻如風行水上,劃開淩厲流暢的線條,轉瞬追上。
隨即,那鼓脹的屍體突然癟了下去。
白淵飛起,半空中淡金淺碧光芒一閃,一雙手悍然分波,大力一甩!
藍影破水而起,如一條靈活的魚,隨著那一甩之勢飛過他頭頂,飛魚劍冷光一亮,直直插向白淵天靈。
白淵懸空一個滾翻,一腳將快要沉落的屍體踢起,連水帶屍,撲頭蓋臉向楚非歡襲去。
楚非歡避過,卻不防白淵的手突然穿過那屍體胸膛,攫向他心口。
船上秦長歌神色方自一變,楚非歡腳一滑,水麵對他竟如地麵,他滑過水麵,身子一倒,竟然如同身下是實地一般,平平貼倒在水麵。
這般神奇水性,白淵也不由動容,笑道:“好水性!”一轉身再次撲來,兩人鬥在一處,碧波翻湧,晶牆橫矗,水浪滔天中淡金人影和水藍人影穿梭來去,前者姿態高妙後者身形靈動,招式精妙出手如風,著實美如畫卷。
秦長歌和蕭玦自知水性不佳,隻得命令船隻緊緊跟隨,看著兩人對戰,秦長歌皺眉道:“白淵一直在向蘆葦蕩那個方向移動。”
蕭玦冷笑道:“去又如何?不會給他靠近那裏的機會。”
手一伸,蕭玦喝道:“弩來!”
平金重鐵的“神風腰引弩”很快被兩名士兵抬上,蕭玦單手取過,九石重,需要力士用腳踩著才能拉開的強弩被蕭玦輕鬆用腰力拉開,十枚塗滿火油的火箭送上,蕭玦搭箭上弦,大喝:“著!”
勁弩開,火箭馳,曳著深紅火焰尾羽的長箭在空中劃出驚豔的流麗的弧線,卻根本沒有射向任何人,隻在纏鬥的兩人上空掠過。
火箭準確的落於蘆葦蕩中,有的跌落水窪之中,大部分卻立即將那些蘆葦燃燒起來。
蕭玦立於舟上,對著蘆葦蕩火箭連發,他膂力非凡,尋常人拉開這弓後最起碼要歇息半個時辰才能使用胳臂,他卻連發連射十分輕鬆,蘆葦蕩迅速燃起大火,劈劈啪啪的燃燒聲中,蘆葦漸漸燒盡,現出隱藏在蕩中的小船,那些火焰落入小船,將船也燒了起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船一定是白淵隱藏在這裏的退路了。
白淵半空中回首,微微變色。
船上蕭玦一聲長笑,聲遏行雲,痛快將勁弩一擺,道:“再來!”
又是十箭,這回是普通鐵箭。
十箭連環,緊銜而出,後麵一個追上前麵一個,前麵一個再追上再前麵一個,半空中叮鐺之聲不絕,最前麵那枝箭轉眼間就到了白淵咽喉。
白淵衣袖一拂降下三尺,可三尺之下楚非歡的飛魚劍寒光森森,突然平平直掃,蕩起一陣華麗的弧光。
白淵立即斜斜飛出去,可後麵九支箭突然四下一分,分襲他天靈、咽喉、心口、雙臂、雙腿、雙膝。
來勢凶猛,箭尾擦撞之間迸綻出絢麗火花。
天羅地網一般的群箭,水麵之上無可憑借的地形,眼看白淵注定要避無可避。
白淵忽然身子一折,瞬間將自己柔若無骨般折成兩折,兩折之間飛箭從他身上身下呼嘯而過,而白淵的身子在箭過的刹那柔軟的展開,一彈之間呼的一聲掠過水麵,直直飄向前方不遠一艘軍船。
半空中他一聲清嘯,四麵都起回蕩之聲,楚非歡身形依舊如飛魚般穿越水麵直追而去,卻有冷箭,倏忽而來!
箭來自所有人的背後,直襲楚非歡後心。
蕭玦秦長歌霍然回首,秦長歌大喝:“非歡小心!”掌中黑絲冷芒一閃,已經打落數枚暗箭。
對方似也用連弩發射,箭勢準確狠厲,在水中的楚非歡全身都被籠罩。
楚非歡突然消失在了水麵。
箭入水中,激起波瀾。
秦長歌緊緊盯著水麵,發現沒有紅色漾起,不禁鬆了口氣,和蕭玦齊齊回首尋找剛才出箭的人,然而身後密密麻麻都是水軍的小型舟舶和內廷侍衛的船,這麼多人,又是從背後射出,到哪裏去尋?
蕭玦想起剛才那箭是從他們背後射來的,臉色一變,將秦長歌往自己麵前一拉,用自己的後背對著剛才那個方向,想了想又覺得拉著秦長歌擋在自己麵前好像也不對,又將秦長歌往自己左邊一拉,秦長歌被他拉來拉去,看他一副想不出怎麼放置才妥當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悄悄一拍他的手道:“拉什麼拉!咱們後麵有那麼多侍衛擋著,射也射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