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歌則施施然道:“咱們反正是繞不過水家的,反正是要卯上的,那麼,能讓他多吃點虧的事,咱們都要去做,哪怕是吃隻鳥。”
……
祁繁抹著冷汗站起來,連聲咳嗽,“我去再拿點幹糧。”撒腿就走。
離這兩個萬事都當耳邊風的彪悍人物遠點吧,太折磨他的小心肝了。
這是兩國神鳥啊,中川邊境和南閔國內,家家戶戶都供奉有此鳥神位,若是誰家運氣好撿著一根掉落的鳥羽,被視為一生都將得到神鳥垂青護佑,會被鄉親羨慕至極,並永生尊敬服從,這兩個人,居然就把鳥給烤吃了,也不怕萬一傳出去,會被憤怒的兩國百姓撕咬成碎片。
祁繁決定要多聯絡些凰盟屬下,中川南閔,西梁邊境,得時刻準備著保命。
翻幹糧時翻到一封信,這才想起還有個任務沒完成,想起那家夥派人趕上他送來,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求務必在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將信遞到,自己卻差點忘記了,不由有點驚悚,雖說那家夥看不見,可不知怎的,仿佛就看見他表情無辜眼神陰笑的站在麵前,含著手指對他瞟:“祁叔叔,你又食言了哦……”
祁繁有點鬱悶的想,那孩子,自己養著的時候明明很好嘛,除了大街認娘,別的都正常嘛,怎麼一回到他娘的懷抱,就無恥、陰毒、皮厚、惡魔了呢?
近墨者黑啊……
揣著信過去,祁繁道:“差點忘記這個,對了,這也是我遲來的原因,蕭太子猜到我大約要走,硬是整整跟了我三天三夜,連我解手他也蹲一邊看著,要不是我逼著陪侍他的老賈端下迷—藥迷昏了他,我估計現在還在西梁和太子磨蹭呢。”
“賈端下迷—藥?”蕭玦愕然,“人品端方正直得號稱聖人,連一隻螞蟻路過都要繞道的朝廷楷模賈端,對太子,下迷—藥?怎麼可能?”
“就是因為他楷模他正直他聖人,所以隻有他下迷—藥才有用啊,”祁繁笑嘻嘻的看著秦長歌,“令郎狡詐無比,所有食物不許咱們經手,除了老賈端,誰送上來的東西他都不放心,所以,隻好委屈老賈端了。”
“想讓一隻小狐狸被擒,你得選一隻豬去行騙。”秦長歌萬分憐憫的搖頭,“可憐的老賈端,晚節不保,一生清名,毀於蕭溶之手,嗚呼。”
祁繁心有戚戚焉的點頭,歎息,“是啊,溶兒被迷倒後,老賈端硬是砰砰砰的撞牆,老淚縱橫,呼天搶地,大呼臣子兩難,此心悲摧,令名終毀,愧對此身……可憐了嘯天的胸口,愣是差點給他撞骨折。”
“他怎麼肯的?我覺得他死也不會肯啊,老賈端曾經寧願餓死也不接受一個欺壓良民的財主送來的糧食,他會幹下迷—藥這種事?”蕭玦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一攤手,祁繁無辜的道:“我就跟他說,太子準備丟下國家出門去玩,咱們攔不住,賈太傅,要不,你就辛苦一下,坐鎮禦書房代行玉璽?”
“在毀去令名和國家無主兩大最悲哀的事件之間,他選擇了舍去原則保全國體,”秦長歌肅然正色對蕭玦道:“陛下,請記得回去得升他的官。”
蕭玦瞪她一眼,“你怎麼不記得回去打溶兒屁股?”
“那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他的令尊,”接過祁繁遞過來的厚厚的信封,秦長歌揚眉笑,“哎喲,好厚哦,這孩子真有愛心。”
蕭玦興致勃勃的湊過來,“我看看他給我說什麼了。”
“陛下,”秦長歌慢吞吞拆那個封了十七八道,明顯不信任祁繁人品的強悍信封,道:“我們要不要打個賭?賭一枚銅錢。”
“嗯?”
“我賭他最先問候到的人,絕對不是你。”
蕭玦默然,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有底氣,想了想道:“最先問候到的男人……”
“還是不是你。”
悲憤的幾欲長嘯,半晌,蕭玦怒道:
“我不賭!”
秦長歌憐憫的搖搖頭,專心攻克炸彈般的信紙,慢慢開讀:
“懷娘。”
壞字寫成了懷字,墨跡深濃十分用力,顯見寫字之人十分悲憤,秦長歌喃喃道:“懷娘?你娘要是還在懷胎,你在哪裏給我寫信?你這文盲。”
“……你把我幹爹怪哪裏去了?”
第二排字更大,錯字依舊亮堂堂的掛著,蕭玦見果然自己沒排上號,掛不住麵子,怒道:“賈端怎麼教的?到現在寫字都錯字連篇!”
“他就是為了氣你,”秦長歌不動聲色一瞟他,“知道就你受不了這個。”
“還有臭爹。”
蕭玦對那個爹字前麵的表達非良好意義的修飾定語視而未見,自我麻醉的笑道:“這排總算沒有錯字了。”
“把你怪哪裏去談戀愛了?”
……
“談戀愛什麼意思?”蕭玦盯著那幾個字,總覺得意思古怪。
秦長歌瞟他一眼,道:“就是打架的意思。”
蕭玦瞅她一眼——你當我白癡哪?
“看在你是我娘份上,兒子我提醒你一句先,挑男人要慢慢挑,別嫁得太早。”
蕭玦哢的一聲粉碎了手中吃剩的牛肉。
這叫什麼兒子?
“我很生氣。”
看信的人對著這換了紅顏色的分外猙獰的“我很生氣”笑嘻嘻。
“餡害人不是這樣搞的,你們沒義氣,以為皇帝好當啊?”
兒子……知道你號稱“吃神”,但也不能時時刻刻記著餡餅啊。
“我最近被你們害得,天天在奏章上畫圈圈,圈圈越畫越圓。”
旁邊畫了個圈圈以示證明,秦長歌嘖嘖讚歎:果然很圓。
“我畫膩了,我給你們三個月時間,你們到期不回,我就在奏章上畫**。”
旁邊畫了個他自認為的**,秦長歌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道:“咋這麼象頭烤乳豬呢?”
蕭玦冷笑,“以後就按這個標準,給他選太子妃!”
“還要在刊行天下的邸報上寫《西梁大帝和瑞一皇後不得不說的故事》”
秦長歌瞟一眼臉色全黑的蕭玦,笑吟吟道:“喂,陛下,你什麼時候娶了新皇後,瑞一皇後?”
蕭玦已經被兒子操得習慣了一點點,麵不改色答:“就是方才,信中,你兒子幫我娶的。”
“當皇帝很無聊,天天早起,存心不想讓人活。”
蕭玦憤然,“你爹我天天早起都二十多年了,不還活著?”
“總之,總而言之。”
囉嗦,你真囉嗦。
“把我幹爹帶回來,把你們兩個帶回來。”
秦長歌望天:這什麼語法?主語呢?這孩子強大的邏輯,咋這麼詭異呢?
你關心人怎麼也這麼沒溫情呢?
“哦對了還有件事。”
就知道你不舍得這麼快廢話完。
“臭爹的小老婆們,雖然被攔著不許見我,但是搶著送湯啊水啊點心啊什麼的,看起來很好吃。”
蕭玦呼的一下撲過來,驚道:“這饞神,我就知道他看見吃就腿軟——”
“我都請我的便桶們享受了。”
秦長歌摸摸袋子裏的僵餅,滿目羨慕的哀歎,“好幸福的便桶……”
蕭玦開心的笑,“就知道我兒子沒這麼蠢……”
“……好了,別翻了,我知道你們還想看,下麵還有很多紙,但是,沒字了。”
秦長歌一怒之下把信紙扔了,我沒翻!
蕭玦脾氣好一點,他把信撿起來,不死心的繼續翻後麵一疊厚厚的紙。
感歎號!
感歎號!
感歎號!
每張紙都沒字,每張紙都比前麵多加一個感歎號,幾十張紙翻完,最後一張上滿滿的全是感歎號。
“這是什麼東西?”古人是沒有標點符號的,蕭玦對著這個符號愕然。
“他在說……”秦長歌似笑非笑,遙望著西梁郢都的方向,想象著兒子孤零零趴在禦書房超大紅木案上惡狠狠畫感歎號,小臉上沾滿墨汁的樣子,心裏有點酸酸的溫暖,以及淡淡的歉疚。
五歲就要學做監國,雖然象征性的但也要早起晚睡的去管一國國務,還被老爹老娘沒良心的丟下,難怪他這般感歎:
“苦!”
“苦!”
“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