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歌和文昌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起那個動了手腳的金弩。
秦長歌輕輕道:“當初出宮,可有人見著你帶那放金弩的箱子?”
文昌搖頭,低聲答:“是綺陌一人收拾的,那箱子本就放得隱秘,帶出來時是擱在一口大箱子裏一起放上車,我走後我的寢殿便鎖了,應該沒人知道我把金弩帶到庵裏去了。”
兩人對話一句,立即不再說話,進了殿,吩咐太醫給襄郡主把脈,尚未來得及看看秦長歌的傷,玉自熙已經湊過來,笑道:“公主,你這個侍婢很伶俐啊,我喜歡。”
文昌自然知道他的德性,微笑道:“是嗎,多謝王爺賞識我的婢子。”
挑挑眉,玉自熙笑得得意,“公主,你這裏這許多丫頭,也不差她一個,送我可好?”
“阿彌陀佛,”文昌宣了聲佛號:“王爺怎出此言?佛家雲眾生平等,婢子也是人,不是物品,怎可送來送去?我是修行之人,不敢做這等褻瀆教義之事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玉自熙一眼一眼瞟秦長歌,目光鉤子一樣在她全身上下肆虐,“公主潛心佛學,一意虔誠,我是不敢勉強的,隻是公主,你這個婢子,我倒覺得不是誠心修佛之人呢,你將她拘在那寒山古寺,青燈黃卷之地,不怕委屈了她那大好青春?”
“哦?不是誠心修佛?”文昌一怔,“王爺何出此言?”
“她調戲我,”玉自熙再次語出驚人,神情無比哀怨,就差沒攥了手絹眼淚漣漣唱竇娥冤,“想我純情男子,無知少年,長至如今,姑娘的手都沒摸過,京都上下,誰不知我玉自熙嚴謹守禮本分忠厚?不想卻被這婢子占了便宜,汙了我如玉清白,我每每思極此事,必披衣而起,繞室徘徊,中夜涕下,哀慟無倫,我之損失如此慘重,我之痛苦如此劇烈,公主,你可要還我個公道啊。”
純情男子……無知少年……嚴謹守禮……本分忠厚……滿殿侍女太監俱都死死咬著嘴唇,生怕泄出一聲笑惹怒這魔王,這世上竟有人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開眼界,開眼界啊……
文昌對玉自熙的顛倒黑白胡扯亂彈也有點招架不住,捧著額頭蹙眉道:“靜安王,我對你的遭遇實在同情,想你……純情男子,咳咳,……無知少年,竟被我這婢子占了便宜,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明霜,這是真的嗎?”
秦長歌睨一眼玉自熙,上前施禮道:“奴婢並不認識王爺,奴婢直到今日方才知曉王爺身份,奴婢便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調戲王爺萬金之體。”
“你沒有嗎?”玉自熙斜斜飛過一個眼風,不象在討伐猥褻犯,倒象是在活色生香的勾引,“那晚,樹林裏,你摸了我的……”
他曖昧的一笑,故意不繼續說下去,滿殿的宮女,卻已齊齊臉紅了。
眼光偷偷向秦長歌瞟過來,也不知道是在驚訝她的大膽不知廉恥呢,還是在羨慕她的無邊豔福。
秦長歌瞪大眼,“這是從何說起?”,她又看了玉自熙一眼,怔了怔,退後一步,再看看,突然恍然道:“哦……”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還是不是,怎麼可能?”
她在這裏自言自語,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玉自熙也懵然了,眨眨眼睛,道:“嗄?”
秦長歌一臉無辜,“剛才倒是想起,奴婢有次下山采買東西,路過樹林,是見著過一個少年,穿一身布料很少的衣服,睡在一盞紅燈下,奴婢那時剛從宮中出來,沒見過什麼世麵,隻記得聽采買公公說過,有種‘賣花兒’的少年,沒有固定接客之處,晚間就出來遊蕩,以紅燈為標記,招徠顧客,價錢是很便宜的,我當時見著,想來便是這種少年,心裏很可憐他,想要不是生計艱難,誰家兒郎會出來做這營生?他倒是有出言……挑逗我來著,我見他年紀還小,長得宛似我早夭的弟弟一般,心裏愛憐,摸了摸他的臉,隻覺得那便是弟弟,並無半分邪念,後來也便離開了,說起來,樹林裏就去過那一次,所以剛才想著,難道我見到的是王爺?”
玉自熙似笑非笑:“你說呢?”
秦長歌肅然道:“但奴婢轉念一想,不可能,王爺是什麼人?我西梁貴胄,身份貴重堂皇煊赫,出入車馬如龍從人如雲,更是純情少年如玉潔白,京都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嚴謹守禮本分忠厚,連姑娘的手都沒摸過,怎可能如此不知自重,晚間孤燈,一個人睡在那醃臢地方,還形如野娼衣衫不整出語挑逗?這兩人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人嘛,便是將王爺與那男子聯係一起想,也是大不敬啊,所以我越想越糊塗了。”
……
寂靜的殿裏,有人“咕”的一聲,想必是實在忍耐不住,悶在喉嚨裏笑了一聲。
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硬生生拿玉自熙厚著臉皮誇自己的話給堵了回去。
玉自熙再糾纏下去,就等於搬石頭砸自己腳,自認“野娼”了。
玉自熙一眨不眨的看著秦長歌,似笑非笑,良久道:“如此說來,是我記錯了?”
秦長歌笑得溫婉,“王爺日理萬機,這等瑣碎小事,偶有記錯也是該當的。”
“唔……”玉自熙想了想,以手掩口打了個嗬欠,懶洋洋道:“也許……”
他這句話拖得很長,秦長歌卻突然聽見極細的聲線在自己耳側道:“小丫頭,我說,你那纖纖玉手,怎麼就拂到江氏腦戶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