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姆斯·盧平走進三把掃帚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阿茲卡班的那個逃犯仍然逍遙法外,甚至已經在萬聖節當晚闖入過城堡,霍格沃茨正處於高度的戒嚴狀態,霍格莫德也頒布了臨時的宵禁令,街道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店鋪甚至顯得有些蕭條。
三把掃帚酒吧裏不像白天那麼熱鬧,羅斯默塔正在吧台裏擦拭幾隻高腳的玻璃杯。盧平抬手朝她打招呼,然後在櫃台上扔下幾枚銅納特,拿走了一支瓶裝的黃油啤酒。
他穿過一條掛滿油畫的昏暗走廊,在最裏麵的卡座中看到了約他來此的伊薇特·坎貝爾。
這裏遠離吧台和大廳,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幽靜又隱秘,從天花板上垂下的綠蘿形成天然的簾帳,很適合談論不能為人所知的話題。
伊薇特麵前攤開著一本書——厚重的、陳舊的大部頭書,不知道是拉丁文還是什麼,總之看上去晦澀難懂。她正皺著眉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察覺到有人在對麵坐下來,才抬起頭,眨眨眼睛,平靜地跟他說了一句“晚上好。”
“晚上好。”盧平回答。
“霍格莫德的人是不是比我們那會兒少了?”伊薇特摘下工作時才會戴上的金邊的圓框眼鏡,將羽毛筆和羊皮紙都推到一邊,雙手在桌上交疊,心平氣和地跟他搭話。
“你知道原因,不是嗎?”盧平耐心地反問她。他的語氣並不尖刻,可伊薇特確定自己從中聽出了一點謹慎而敏銳的審視。
在這個局勢動蕩的時間點,尤其是在小天狼星·布萊克已經闖入霍格沃茨、並劃破胖夫人的畫像之後,作為外來者邀請一位學生時代並不算熟識的霍格沃茨教授敘舊,的確會惹人懷疑。這是她在向他發出邀請之前,就早已意料到,並認為是理所應當的事。
伊薇特輕輕笑了一下,並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隻是端起自己麵前的蘇格蘭麥芽蘇打水,慢慢攪拌著裏麵的碎冰。
他想試探她知道多少,她也想試探他知道多少。彼此彼此而已。
“萬聖節那晚,聽說那個阿茲卡班的逃犯闖進了霍格沃茨?”伊薇特微笑著問,“一切都還好嗎?”
“校長已經對此做出了合適的應對。”盧平溫和而不露破綻地說。
“活點地圖沒在你手裏嗎?難道你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伊薇特饒有興致地問,隨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點了一下頭說,“……原來如此,那晚剛好是滿月呢。”
“據我所知,那份地圖還被鎖在費爾奇先生的抽屜裏。”盧平神色不變,但謹慎地並沒有對後麵那句話做出任何表態。
“你不用那麼防備我,”伊薇特輕輕地笑起來,“我們之間也沒有別的可以談論的事情了。”
盧平沒有再回答這句話。他印象裏的伊薇特·坎貝爾不是熱衷於懷舊和社交的女性,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坦然無害,但多年以來的習慣讓他很難立刻放下疑心。
他們沉默地相對而坐,前麵大廳裏老板娘招呼客人的聲音穿過走廊傳過來,顯得遙遠而不真切,他們之間唯有冰塊碰壁的清脆聲響,和略微搖動的燭火的光影,昭示著這並不是一副靜止的畫麵。
卡座間的氣氛似乎是凝滯的,可是這兩個人的神情都那麼從容而平淡,因此雖然都對彼此的試探心知肚明,卻並不顯得劍拔弩張。
“你知道嗎,我原本是打算留在希臘的。”不知沉默了多久,伊薇特慢吞吞地開口說。
盧平抬起頭看向她,可她卻隻是低頭盯著玻璃杯裏旋轉的冰塊和薄荷葉,如同自言自語般地說:
“我母親就來自希臘的巫師家族,而我父親認為,以那時的局勢來看,希臘要比英國安全得多。我從霍格沃茨畢業、離開英國的那一年,他們原本打算找個機會和我在希臘團聚,可是神秘人卻因此認為他們想要脫離他的統治,所以讓食死徒殺害了我的父母,以此向那些想要逃離英國的巫師發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