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大約是戌時三刻。這當兒的天色已經昏暗,長公主府中擺宴的正堂內已經點起幾盞宮燈,燈光下,滿堂的妙齡少女們更顯得嬌美動人。
長公主尤愛薑尚書家的嫡女薑初雪,幾次話裏話外打聽薑家主母程氏的意思,想將薑初雪討來當自己的兒媳婦。
見薑初雪貪酒,吃得粉麵泛紅,忍不住笑道:“這青梅酒可好吃?五月份這青梅便熟了,本宮知你愛吃,便派人摘了梅子做酒去,釀好後便用了冰冰鎮著,就等你來吃。”
薑初雪坐在長公主下首位置,身著桃紅色夏衫,本就豔麗的五官顯得明豔大氣,長公主看得頻頻點頭,薑初雪聞言抬起頭來,笑著說:“怪不得,酸酸甜甜,清清爽爽,甚是可口,原來是殿下費過大功夫的,待會兒民女可要討幾壇子回去,殿下可不準笑話我!”
長公主喜歡她這不客氣的態度,當下笑著點點頭。
薑初雪手裏那一盞酒已經飲完,她方將杯盞擱置在案幾上,身旁侍立的婢女便彎身給她滿上,邊在她耳邊道:“小姐,五小姐自一更天時離去,說是去更衣,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莫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薑初雪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暗笑,臉上卻是一派擔心。
長公主一直注意著她,見此,問道:“怎麼了?”
薑初雪道:“是我那五妹妹,興許也貪了這青梅酒,卻不及我酒品好。一更天時離席,想是找了個院子歇下,這時候還沒回來。”
長公主一聽是薑家那行五的庶女薑五月,臉上便忍不住閃過一絲嫌惡與輕視。
長公主身份尊貴,喜好全都擺在臉上,但看薑初雪著實擔心,雖然心裏不想過問薑五月的事,還是差了人去查探。
堂下觥籌交錯,這些高門貴女們湊在一起吃酒玩樂,吟詩作對,說些私房話,倒也和樂。
長公主看了半天,還是覺得薑初雪更好些。隻是聽聞薑初雪已經有了心許之人,她也不好逼迫。這般想著,歎了口氣。
恰在這時,堂外傳來一陣驚恐的喊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一時間堂內堂外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長公主不悅蹙眉:“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怎麼學的規矩?有什麼事慢慢說來。”
那宮裝婢女還氣喘籲籲,卻滿臉羞憤,當著眾人的麵嚷開:“殿下,薑五小姐……和昌平王世子——”
“啪——”她這話沒說完,便被意識到不對的媽媽上前甩了一巴掌。
“你的規矩都被狗吃了?妄言什麼!”
然而來不及了,貴女們和僅隔一院門的公子哥兒們,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兩個人,一男一女,京中最惡的紈絝,和京中最惡的庶女。
貴女們開始眼神交流,竊竊私語起來。
薑初雪臉上閃過一絲快意,轉眼又變成惶然,看了臉色鐵青的長公主一眼。
長公主安排幾個媽媽留在正堂維持秩序,自己則帶著薑初雪往女客歇著的院子去了。
薑初雪畢竟是薑五月的嫡親姐姐,長公主此番邀京中貴女宴飲,為的就是給自己的兒子挑個合眼的媳婦兒,誰料薑五月一個庶女也被帶過來了?薑五月出了事,薑初雪自然要去處理。
屋內一派旖旎,甜膩的氣味充斥其中,薑五月睡夢中連打了三個噴嚏,她微微睜開眼睛。
迷迷蒙蒙中看見床架上掛著繡著精巧紋飾的帳幔,薑五月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翻了個身,打算接著睡去,卻不期然看到一張昳麗的美人臉,這張臉的主人正睡得很沉,紅唇微張,呼吸平穩,玉麵透粉,胸膛大開。
這是個男人。
她呼吸微滯,眼睛微睜,下一秒猛地將頭往後仰。
等一下,她不是死了嗎?
也在這時,腦殼一陣刺痛,緊接著鋪天蓋地的記憶湧入。
夏夜涼風習習,吹散了空氣中甜膩的氣味,也吹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讓她打了個寒戰。
薑五月仰躺著,肩膀抖動,嘴角不受控製地翹起——她,薑五月,穿書了,也就是說,她,又活了!